
严嵩像
说起严嵩(1480-1567),许多人都会咬牙切齿,恨不得啮其肉、挫其骨,盖因他长期以来被描绘成残害忠良、臭名昭著的奸相。其实,严嵩被论,主要在贪贿和揽权方面,而特别是揽权,打击政敌夏言、仇鸾、沈鍊、杨继盛,这都是当时你死我活、政治斗争的结果,孰对孰错很难定论,现代历史对严嵩的评价渐趋客观,已很少再用“奸臣”,而是称其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权臣”之一,这是符合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的。究竟严嵩如何以残酷无情手段打压政敌,暂且不论,本文主要论及其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中学时曾读一古文《芋老人传》,说是慈溪有位芋头老人,看见一个书生在他家屋檐下避雨,饥寒交迫。老人请他进屋坐,让老太太煮芋头给他吃,书生觉得从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感激地说:“日后不会忘记老人家的芋头的。”十多年后书生当了丞相,让人寻访那对老夫妇,用车接他们来家报答芋头之恩。后来老太太又煮了芋头给他吃,丞相怎么也觉得没有原来的芋头好吃。芋头老人说:“芋头还是芋头,而原来好吃的原因,不是烹饪方法有差别,是时间、地位改变了人啊。”这位后来成为宰相的书生不忘“芋头之恩”的类似经历,也曾发生在严嵩身上。
严嵩,字惟中,号介溪,出生于江西新余分宜县一个寒士家庭,年轻时上京(指南京)赶考途经浙江常山,贫病交加,无钱投宿客店,又遇雨雪天气,又冷又饿,只得在常山县城里的塔山上文峰塔室中藏身。家住塔山脚下的詹家太婆这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条奄奄一息的乌龙盘在塔中,醒来后觉得很惊奇,便叫管家到塔山上去看个究竟。管家去看了以后回来报告,塔室中有一穷困潦倒的书生病卧在那里。詹家太婆暗思梦中乌龙合验在此书生身上,乌龙日后必有腾飞之日。于是就让管家把这穷书生接到家里,并煮了一碗热腾腾的索面(当地一种手工拉制的面条)给他吃,已经饿得头昏眼花的严嵩吃了后,感到自己从没有吃过这么美的美味,一下子连病也好了许多。詹家太公太婆问明情况后,将严嵩收留下来,让他边读书边养病。严嵩留在詹家发愤读书,终于在明弘治十八年考中二甲进士,并在京中做了官。
严嵩视常山为第二故乡,尊詹家太公太婆为恩人,每返江西分宜老家,必亲至詹家拜访。他还出资在塔山下修建行宫,作为路过常山的住所,并亲题“武当行宫”四字,这块匾额至今尚存(武当行宫后来成为常山第一中学的校址)。而詹家则每次都以索面做点心招待他。因索面确实好吃,严嵩回京时也带上一些。一日,嘉靖皇帝亲临相府,严嵩用索面招待皇上,其细腻爽滑的口味、清新怡人的面香,让嘉靖品尝后赞不绝口,当即下旨将常山索面列为贡品,赐名“银丝贡面”。以后常山县地方官每年都要进贡索面数百担,包装盒上都盖有专门的“银丝贡面”印章。从此,常山索面遂由“养在深闺人不识”,一朝闻名天下知。据说为报詹家之恩,严嵩有一次担任科举考试的主考官,将试题藏于笔管中,派人送到詹家,赐予参加考试的詹姓子弟,但由于詹家子弟未能参悟天机,没有看到试题,最终未能上榜。詹家后来发现了这个秘密,懊悔不已,但认为这是天意如此,也就怪自己命不好了。严嵩出于“一面之恩”而始终感恩詹氏一家,说明他算得上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古人一般男子三妻四妾甚是平常,身居高位者更不用说。但严嵩一生从不纳妾,一辈子只有欧阳氏一个老婆,一子二女也全由她所生。这一点,连他的政敌和后来将他树为奸臣的史家都不得不承认。《皇明大事记·严嵩》载有一些严嵩家事,如“嵩妻欧阳氏甚贤,治家有法,驭世蕃尤严,嵩亦相敬如宾,旁无姬侍。比权势愈盛,谓嵩曰:‘不记钤山堂十二年清寂乎?一介书生得此已过,过而不挹必倾。’嵩甚愧之,世蕃亦畏惮。”由此可见,嵩妻欧阳夫人非常贤惠,管教儿子严世蕃尤其严格,严嵩对老婆也十分敬重,家里连侍妾丫鬟都没有配备。等严嵩权势更大时,她仍叮嘱严嵩不要忘记钤山堂的清贫生活,要知足常乐。沈德符《万历野获篇·内阁·居官居乡不同》条中亦有相似记载,“严分宜作相,受世大垢,而为德于乡甚厚,其夫人欧阳氏,尤好施予,至今袁人犹诵说之。”常言道:“妻贤夫祸少”,直到如今我们还是将“廉内助”作为反腐倡廉的重要途径。严嵩家有贤妻如此,还能坏到史书上说得那种地步?这似乎有点不合情理、匪夷所思。而且欧阳氏也活到嘉靖四十年(1561年)闰五月方死,此时,其子严世蕃因守孝不得入阁,严嵩也已八十二高龄,人也开始年老糊涂,这时才开始变坏变奸应该可能性不大。
严嵩在故乡分宜的口碑,其实是非常不错的。明代朱国桢《涌幢小品》中亦有记叙:“分宜之恶,谭者以为古今罕俪。乃江右人,尚有余思,袁人尤甚,余过袁问而亲得之。可见舆论所评自有不同处。”意思是严嵩身背的恶名,引起的议论是古今罕见的。江右人尤其是袁州(分宜属袁州)人对此有更多不同想法,这是作者(朱国桢)到袁州亲自调查来的。当然,我们不能说故乡人说严嵩好他就是好,“头号走私犯”赖昌星对晋江市青阳镇烧厝村做了很多好事,但这并不能说明赖昌星就不是犯罪分子了。但严嵩的评价在明代当朝就有如此多的议论,足以证明给严嵩戴上“奸臣”的黑帽,并非民心所向,而是“帝王家谱”(即史官所写之书) 所诬也。严嵩临死前曾以委屈之言写下了“平生报国惟忠赤,身死从人说是非”的诗句,至死,他依然认为自己是个浩然正气的忠臣,至于后人如何评说,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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