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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爷的硬差事

文/拾花女人

　　这腊月二十三，灶爷要上天汇报工作。而今年灶爷必须完成一个硬差事，现在这人间的离婚率越来越高，给孩子、老人都带来了疼痛，灶爷每天管着这些吃喝的事，一定要查查这里面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并且找一对从来没有生气吵闹的夫妻做典型，如果完不成任务，来年就要降级处理。

   这关系到名声的大事，可把灶爷难住了。你说这哪家烧火不冒烟，哪家做饭不碰盆儿，要找从来不生气的夫妻，这可真是大难事。但是，难事归难事，灶爷还是想尽了办法的，不就是夫妻不生气吗，只要耳朵工作就可以了。于是灶爷就在各家的灶房间，悄悄地安置了一个耳朵，只要夫妻俩一吵架，这耳朵就会听到。
　　灶爷提前两个月就开始做这件事情，一直到腊月都过八了，这对夫妻还没有音信，没有一家不吵不闹的。夫妻吵架的虽说没有一定理由，但是，归结起来也就不过那几条：一是老公赚钱太少，不够家庭开销；二是与老人生活习惯不一样、婆媳之间是非多；三是教育孩子的方法存在不同意见，管理产生分歧；四是老公生活习惯不良，如喝酒、吸烟如命；五是夫妻俩互相忠诚有问题；六是一方嗜赌如命，屡教不改......

　　灶爷很是失望。尤其是那对彼此都有外遇的夫妻，那吵架才是热闹。他说她看人抛眉眼火烧火燎地勾引人，定是潘金莲投胎转来的；她说他沾花惹草花心乱，简直就是西门庆再世，结果两个人谁也不反思自己的错，反而在攻击对方，这让灶爷很是生气。但是灶爷只有看的份，没有办法去干涉人家的自由。灶爷想，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开化呢？唉，先写账本上吧，等过年向上边交账，看上边怎么处理吧。灶爷就这样纳闷着，挨家挨户地寻找要交差的那对典型夫妻。
　　天上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的样子，风嗖嗖的冷，灶爷皱皱眉头，将衣襟裹了裹，耳朵里依然是嗡嗡的吵闹声。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三了，这从来不吵架的夫妇在哪里等着呢？灶爷想想这当个人也真难，没有成家前，你们一个个急着出轨、嚷着男娶女嫁的，可婚一结咋就都磕磕绊绊地毛病都出来了，一年到头地吵，似乎不吵不闹就不是过日子一样。这吵架也是分季节的啊。平时大家为忙碌吵，而过年大家都闲着了，灶爷的耳朵里合该清净一下了，可谁知道吵闹声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强烈，吵得更厉害了。灶爷想，这年现在怎么了，过去家家穷，过年为没有钱置办年货穷吵闹，而现在，这年不愁吃不愁喝的还是吵，这世界到底真美了。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了----”灶爷拿着名单学着刚才从那个孤单男孩家里听来的两句歌词哼着。灶爷觉得那男孩子挺懂事，这快过年了，爸爸在他和那个戴金黄色假套发的女人家，他新家就在男孩家过路对面那座新盖成的大楼里，如果路上人不多，他可以透过窗户看到爸爸陪着那个女人漫步的身影。

    妈妈上班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男孩便自己动手做好饭，将煤球炉火煨了，然后将饭温在火炉上，拿起作业本，坐在那间小客厅里，默默地做起作业来。他一会看看表，一会看看窗外，哦，外面飞起雪花了，妈妈走的时候，没有拿任何遮雪的工具，怎么办呢？男孩找了一件雨披，然后奔出门外。
　　灶爷偷偷地跟在他后面，走到街上的时候，男孩看到街对面爸爸正为那个女人打着雨伞往他们的家走去，他躲在一棵树后，咬着唇角望着，想象着那若不是那个女人，现在，在雪中被挽在父亲臂弯里的应该是妈妈啊，可是，可是，这个坏女人.....男孩不愿意往下想了，他要去给妈妈送雨披。没有爸爸的日子里，男孩儿会为妈妈作些爸爸应该做的事情，比如搬煤球，拖地......
　　灶爷看着男孩在雪花中隐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凉，一阵热，应该给孩子记一笔好账，给那爸爸记一笔恶帐，不然太便宜他们这些不负责任的人了。灶爷拿着户口本一步一步地走着，快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他又看到医院那个普外科的大夫了，当初他娶她的时候时，因为她姐夫是副院长，但是她姐夫却未能满足其所需，他就把这一切发泄在她身上。他们结婚了，住在娘家，丈母娘像佣人一样的伺服着，对他像对待贵宾一样，可他却一点也不领情，她怀孕3个月，他把她踢出很大的淤青，妻子哭了，无数次的争吵，都以她超强的忍耐力而告终，因为她现在有孩子，她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她忍耐着，现在孩子都23个月了，他就在昨天晚上去看了一次。
　　想起昨天晚上，灶爷就生气，那时，他也和现在一样去寻找目标，走到医生家门后时，医生说“我们离婚，孩子归我，一切好谈，孩子归你，那就法庭见吧，直接找律师和我谈，法院判多少扶养费我负担多少，另外这次晋级花了两万多元就不和你计较了，我现在还有九万五的外债，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个该用刀割的家伙！那时灶爷真想上前给这个衣冠禽兽般的男人一个耳刮子，但是，他伸了几次手都缩回了，他没有办法。现在，现在这个心怀不端的人正挽着他的小情人去干什么呢？不行，我得给他记一笔恶账，这样的人不惩治一下不行!
　　快到子夜时，灶爷几乎要完全失望了，怎么办呢，你看看这人间哪里有一个不吵架的夫妻呢，为钱炒，为累炒，位孩子，为女人炒，为父母吵。看那两位老人多么可怜啊，他们宁愿瑟瑟地躲在外面的风雪练踢踏舞，也不愿意在屋子里听儿子和媳妇高一声底一声的吵。唉，这些人哪......
　　几近天明时，这挨家挨户地都快查完了，可是那对没有吵过架的夫妻呢？灶爷疲惫极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降级降级吧，先顾着自己的老命吧。灶爷回到他的香台上，正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突然一个耳朵的神经动了一下，然后有点发烧，奇怪，这个耳朵可是从来没有动过的，自己差点就忘记了，他曾在那幢小别墅的厨房角落里，也安置了一个耳朵的。
　　是的，那是一个好像不太有人活动的别墅，平日里几乎没有声音，好像是一座空宅，但是又不完全空，每天晚上都能够听到那房子里有琴声，而且还有一个女声和着，古琴的弦上好像有月辉镀过一样，那声音听起来清清凉凉的，现在，那琴声、歌声很和谐地揉在一起，从那座欧式建筑的楼房顶层的天窗里飘出来，那是一种多么安详的的声音啊。
　　灶爷也顾不得累了，他迅即离开香台，循着这声音寻了过去。他很兴奋，这不就是他要找的声音吗？那种安详得可以让所有的灵魂都进入宁静的声音，那弹琴者的手指上一定是沾满了月光祥和的色彩，这里住着的一定是一对非常会享受生活的夫妻，不然这声音不会如此和谐而安静.....灶爷越想越兴奋，他不由得加大了脚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要赶在天亮之前，尽快将他们的材料准备齐全了，只要时间一到，他就可以去想玉帝汇报了。现在，他真感谢这个别墅的主人，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帮助他完成了这个任务.
　　灶爷一边走，一边又认真地检查过这个耳朵里所留下的一切声音，并确定除了这些美妙的琴声外，还有就是这别墅里一只鸟雀的叫声，那叫声应该是画眉吧，婉转动听的，那歌声，应该是沐浴着晨曦而唱出来的，如这里主人的琴声一样美，一样有一种诗意的悠然.
　　灶爷为了能够证实自己对这别墅里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很快就穿过了那围黑漆雕花的金属栅栏，然后飘过那小花园，闪身进入客厅，这时，他惊异地看到，高高的紫檀雕花的木椅上，一个身着洁白礼服的女子高贵而安详地坐着，一架紫檀木底座长长的弓弦上附着一双纤细而白皙的手指，那手指在弦上上下灵巧得翻舞跳动着，那应该是天使的手指，是的，是天使的，只有天使才有这样美妙的手指，而这个女人，不，应该是天使，她高贵而飘逸的美丽是无可超越的。只有这样的天使，才会拨出这样柔和的弦乐。这时灶爷不免怨恨自己了，平日里只注意听那些噪尔耳之音，却把这些美好的声音忽略了，罪过，罪过呀....
　　灶爷一面自责，一面急忙拿起记事本，他要将别墅的主人以及他们的详细资料都记录下来。灶爷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微的地方，他要用心去录下这美丽的声音。灶爷兴奋地记录着，他为自己在这么多的声音里能够找到这样一种出类拔萃的声音自豪着感叹着，人间最美妙的声音不是金钱碰撞的金属声，不是权利发散的威声，不是美色娇弱出来的撩人诱人的媚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的声音才是最美的。
　　在阳台上，灶爷看到那只画眉鸟了，是的就是那只在耳朵里发出清脆声响的那只，它那么美丽，只是，被养在一笼子里，笼子就是它的家。笼子？灶爷想到笼子时，他才意识到这座别墅怎么看着就是一座笼子呢？圆形结构的二层楼上，蓝色的圆顶房子被一尖尖的顶尖提起，从远处看，真的如一座鸟笼，而鸟笼里的鸟呢？难道是那尊美丽如雕像般的女子吗？而是谁把她囚在这里呢？灶爷不由得去打量那女子了，只是那女子已经离开那架古琴，那洁白的裙子底下露出两条空空荡荡的的裤管，每走一不步，都可以听到金属击打地板的咚咚声。
　　灶爷愣住了，他环视客厅四周一幅幅幸福的婚照，那两条曾经修长的腿呢？在书房查阅资料时，灶爷明白了女人的一切。一年前她坐在那辆洁白的婚纱车上，突然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翻，后来，新娘失语了，两条腿就被两根钢管替代了，新郎虽无大伤，却也有起死回生之痛，为了赎回自己的罪过，在这僻静的郊区为新娘置了这一所美丽的幽居，从此，女人就很少走出去，而男人总是每天晚上乘着她的琴声按时赶回来，那琴声便是男人的心弦，他们就在这古琴的弦音里，相亲陪相爱地陪伴着走过了二十个春秋......
　　灶爷的笔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了，他使劲地甩了一把老泪，将笔狠狠地在本子上顿了一下，笔落处，一片墨迹渗开，弯曲成两条腿的图案，他要将这对夫妻的感人生活禀告玉帝，期苍天在上，能赐与女人两条最美丽的双腿，让天下人铭记这样一对夫妻，让那些为了自己的贪欲而抛弃家庭、给子女、老人等带来伤害的人们懂得惭悔......
　　

2011.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