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寻绝望}

余波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他一来，谢宗就出门。我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再没有心情和余波纠缠。余波说：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下楼，就在转角遇见谢宗，蹲在马路边抽烟，风把他的头发都吹乱了。

就那样迟疑了三秒，一个女人摇摆着走近，妖冶的，戴一副硕大的耳环。谢宗丢了半支烟，站起身迎上前。

之后的场面，是我极度不愿意看到的，也不甘徒劳无功地逢场作戏，却只换得谢宗无所谓的表情。我想调头走，余波却不合时宜地上前招呼谢宗，还提议四个人去附近的冰激凌店吃冰。

相对而坐，谢宗专注地跟他的女伴眉来眼去。我坐立不安，不想面对，却要活活经受煎熬。我催促余波离开。余波犹豫说他的冰激凌还没吃完呢。我霍地站起身，将一大勺冰激凌按到余波脸上后扬长而去。

我突然厌倦这一切，是我自找的绝望，如果没有余波，我就可以顺利逃开谢宗。

余波追上来，一边抹脸颊上残余的冰激凌一边问：怎么了？眼里是诚恳的光芒。

我扑在他肩上，什么话都没说，眼泪一滴滴默然滚下。只是，不忍心让那么真诚的一双眼睛看到我眼底绝望的成分。余波轻拍我的背，紧紧搂住我。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余波只是我的武器，试图对付谢宗的武器。然而，我们的外表像一对吵架又和好的情侣，格外逼真。

{趁虚而入}

谢宗搬走的那天，我倚在门框上望着他缓慢地收拾东西，记忆跳跃着前进。我跑上前将他的行李箱全部倒翻，他没有阻拦，任凭我把他的衣服扔得满地都是，静静地弯下腰去收拾，我从背后抱住他：这是你的房子，你别走好吗？

谢宗掰开我的手：现在是你的了。

你真的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是还有余波么？我们都不会孤单的。

他的话使我察觉出明显的赌气。我狠狠地攀住他的脖子。即使他说的是真的，我们离开彼此，各自都不会孤单，也不会不精彩，可是，我仍旧会寂寞与无助。因为余波不是我所爱。

我只是在你受伤的时候拉了你一把，说白了，只是趁虚而入了一下，有些感觉并不真实。谢宗淡然地说，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没有留住谢宗。他依然收拾起衣物，决绝离开。

夜晚，我去曾经遇见谢宗的酒吧附近游荡，蹲在路边一支接一支猛猛地抽烟，烟灰像尘埃一般簌簌抖下。迷雾中全是我和谢宗的开始，糟糕、狼狈而错乱，也许就注定着过程会非常不堪。

转回家时，余波在楼下截住我，被他拉进怀内那刹，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轻轻推开他。我说：够了余波，我不再需要你了，我已经失去谢宗。

余波愣愣地看着。

我吼：你还不懂吗？我只是利用你刺激谢宗，可是现在，他走了。我顿了顿，想起谢宗临走说的那番话，恶狠狠地说，我不会让你趁虚而入。

折身上楼，余波跟上来，一把将我压到墙上。他眼里燃烧着怒火。他的手卡在我脖子上。我绝望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你掐死我吧。

余波的眼神从愤怒到惊讶到不忍，他的手松开了。我滑着墙软下去。余波跌撞着跑下楼，像一头狂怒而受伤的狮子。

在他的悲伤中，我不停地战栗，像寒风中随时能被刮走的枯叶。

{抵死痴缠}

我一直在找谢宗，自从他离开之后，我便开始了马不停蹄的寻找。

冬天来临，我终于找到谢宗。在一家很喧闹的迪厅，他在舞池里和两个女人对舞。我拨开人群站到他面前，极其性感地舞动，手臂大胆地攀上他的颈，谢宗迟疑了一下。周遭传来喝彩与口哨声，旁人眼里，我们可能就是一场艳遇，抑或一夜情的开端，没有人知道，我曾与他的纠缠。

谢宗拖着我离开迪厅，他问：为什么要阴魂不散地纠缠？我很哀伤，假装波澜不惊，豁然说：谢宗，你不就是要女人么？我做你众多女人之中的一个。我不计较。

谢宗推开我：你？他的目光中流露出鄙夷，他上下打量我，一个女人走过来与他打招呼，他顺势搂住那女人的腰：你身材有她辣么？

我一时语塞。在我呆滞的时间，谢宗拉住那个女人从我身边擦过。

我的身体一丝丝撕裂，我跟踪他们，这座城市下着少有的大雪，站在雪地里凝视谢宗屋里的灯亮了又灭，接着，又亮。

我冲上楼，猛拍谢宗的门。那个女人走出来，轻蔑地笑着走下楼。屋内开着暖气，女人刺鼻的香水味正在氤氲飘散。

谢宗俯身吻我，我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香，胃里立时翻江倒海。

谢宗笑着退后：受不了了吧？你成不了这样的女人。

我站起身，决绝地，一件件褪下衣服，像要进行一场抵死的缠绵。我说：只要你要我变成这样的女人，我就可以。

谢宗一把扯上我的衣服，他的表情有些震惊和慌乱，轻易地拎起我，将我丢出门外。

任凭我怎么敲打，他都没有理睬与心软。

我隔着门啜泣，始终不明白，当初在两个小混混围堵中救了我的谢宗，如今怎么可以落得这么绝情？

{不如想念}

2008年的春天，余波来找我。他说：谢宗又被抓了。

之前，谢宗已有了三次案底，这回，等待他的，可能是漫长的牢狱生活。

我对着余波怔了。从头至尾，我都不知道余波的新工作竟是一名刑警。当他第一次看见谢宗，就知道他不是我的表哥。而他，也全然认识余波是谁。

我抱住余波，眼泪渗进他的衣服。原来，余波一直洞若观火。

你想见见他么？他表情复杂地问，其实，他很想你。

我终于知道，在我被人赶出忠心路的房子，谢宗让我搬去他那里住，在他对我说“我不同情任何人。我只是怜香惜玉”那会，他就已然爱上我。

可是，他认定自己给不了我幸福。他不敢告诉我他的身份，甚至，比我更绝望。

不禁掩面痛哭，我骤然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之间的抵死痴缠、绝望、悲伤，都是相互的，都曾发自肺腑。

然而，有些结局，并不见得多么美好，所以，不如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