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青草惹情思
(2012-01-30 13: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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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表扬与自我表扬 |
最是青草惹情思
——序周剑峰散文集《山水歌谣》
文/魏剑美
周剑峰要算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文青了罢,至少是第一个带着明显文青特征的。还记得我转学去当时的永州四中(后来更名为永州二中、永州九中)不多久,就于一干人等中发觉一个颇为自持的家伙:尖而直的鼻梁,傲然的目光,多少有些文艺腔的话语……
他给我的这一印象始终很难抹去,甚至在时隔20多年之后,在他已经历经了诸多职业的变换与腾挪之后,他的一个不期而至的电话还是可以迅速将我拉回到1989年初夏,那个带着青葱梦幻色彩的岁月,那片只有五栋房子外加一片青青草地的校园,那群意气风发而又有些神经质的文青,尤其是那个鼻梁尖而直、目光傲然、打着文艺腔的名叫周剑峰的伙计。
我总是愚拙地认为喜欢文学其实是不必亮出一个什么文学的印记的,所以对文学气太重的人我往往倒不敢引为同类。对周剑峰如此,对当时“青青草文学社”的其他几位干将我也一度做如是观。当时校园诗风正健,社长艾桦和副社长周剑锋都算是风云人物,一下笔就是长长的组诗,什么大海啊森林啊我寂寞的心啊,读得我的牙齿一阵阵发憷。记得一次艾桦社长谈性大发,不以我之愚拙为弃,屈尊跑到我所在的班级来,在我身后的座位上摆开架势大谈特谈这风格那流派。我嘴上应付着,心里却叫苦不迭:这被诗人盯上了可如何是好?也就是从那开始,我发誓一辈子不招惹诗人。好在我后来随即明白了,这社长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过是以找我谈诗为幌子,目标却是我班上的某个文艺女。
因为害怕诗人,我顺带也害怕上了文艺女,有她们在的地方总是可以催生一大批诗人。还记得某个女生要我帮她看另一个“摇滚诗人”偷偷塞给她的一首诗,诗名叫《如果你寂寞》。我最恼的就是这种“如果你是那狗尾巴花,那么我就是那花尾巴狗”式的所谓情诗,当即恶作剧式地给那女生看我写的一首诗,诗名曰:《神童》。
小时候
我站在某个地方撒尿
很多人来参观
他们说:
看,这就是黄河
女生看得莫名其妙,从此再不找我看诗,我也算是间接与诗人群体PK了一次。其实老实说,那时候我还是蛮希望有个文艺女做红颜知己的,只是千万别是个惹来一群诗人的文艺女。
周剑锋虽然是个诗人,但却从来没找我谈诗——即便是在我等去他家中蹭饭的时候,单凭这点我就对他心存感激。我也似乎没见过他去某个文艺女面前献殷勤,虽然他心里肯定是很想去献的。也因此我知道了他是个典型的闷骚男。顺便说句题外话,其实每个闷骚男心里都在期待着一个风骚女,尽管他表面上可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某个青涩的五月,周剑锋给我看他的一组散文,题目叫《南方,葡萄熟了》,说是获了一个全国的什么校园文学奖。其言下之意是要我给写一个评论,以便刊发在他主编的校园油印刊物上。我玩性大发,以写《神童》一诗的心态写了一篇评论。其中有妙语说看美人只看到身材长相三围,那是凡夫俗子;看到器官组织,可称深邃;倘若看到的不过是一堆碳水化合物,乃是深刻矣!
我不知道剑锋手里是否还保留着这份刊物,倘有的话借我一观自己当年的放肆与刻薄。近些年来,观人察事日多,每每自省:一个人浅薄不是什么大错,浅薄而又刻薄才是不可饶恕的错。但我旋即又想,鲁迅萧伯纳甚至伏尔泰托尔斯泰诸先贤行文亦无不有刻薄之处,是不是刻薄亦不算什么大错,只有刻薄而又浅薄时才是不可饶恕的错?
或许,思辨的乐趣正在于此。
所以我要感谢剑锋,他22年前的文章让我思辨一番,22年后的文集亦让我思辨一番。哪怕仅凭这点,也值得破例陪他醉上一回。
剑锋出文集,嘱我写序,自然是看在昔日校友兼文友的份上。说到这个,不能不说我们共同的恩师刘翼平先生。刘老师与剑锋在职业选择上有不少的共同之处,都先是弃文从政,从政时又都写些新闻什么的,返璞归真之后又重捡文学之笔。在为刘老师《脚手架》一书写读后感时我曾经坦诚地说过,我是很害怕和官员谈文学的,因为真正的文学从来都是贱脾性,所以黄永玉先生才说“跟智慧越近,离权力越远”(不过黄永玉到底还是为大贪官李大伦的书写了书名,不知道是不是借此向世人表示谦虚说自己不够智慧的意思?)。但是即便人在仕途,终又殊途同归,这算不算是我们师生缘深的再次确认?
22年的时光改变了很多,始终没有改变的是剑峰身上的文气。他的文气不是李白的汪洋恣肆,不是杜甫的深沉凝重,不是苏轼的收放自如,不是鲁迅的入木三分,而是他作为大时代背景下一个文学爱好者的执著与真诚。他的优点和缺点都带着明显的时代印痕。坦率地说,他的不少文字都没有脱去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文青身上所常见的自恋,对自身,对家园,对所属的种族,对所置身的国家……尤其在宏大叙事与家国抒情上,更可窥见封闭式教育与职场体系造就的“臣民的自觉”。
不管怎样,出一本文集也是对个人生活的一段纪念,如果顺带还能纪念了别人和被别人所纪念了,则更是快事一桩。
是为贺。
于二零一一年腊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