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先看过我文字后认识我本人的人,每每要感叹我的“人格分裂”。因为在文字中魏某人似乎剑拔弩张,看上去很不好相处,或许时时处处都要生发杂文的讽刺与攻击,而现实中的魏某又很“善于伪装”,一副憨态可掬的老实人模样。宅心仁厚的朋友或许会赞叹:老魏为文刁钻,其实为人愚拙。而目光如炬的人则立马指出:他这是貌似忠厚,其实内心尖刻!
装鳖是任何人都会的,当然我也不例外。我只是不断在装鳖之际意识到这一点,也意识到他人的装鳖——我并不厌恶别人装鳖,我只是厌恶别人在装鳖的同时要求我深信他其实非常坦诚以待,值得我刎颈以待,犹记得多年前有某装鳖大师在送给我的书上签字说:我的真诚在我的才情之上!
呜呼,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这还是轻的,那更严重的差不多会表现得惊天地泣鬼神,值得我誓死效忠,值得我顶礼膜拜,值得我三呼万岁。
其实,从内心来说,我亦避免不了文青的通病,甚至不几年前,我还是个可以因为国歌响起就饱含热泪的激情分子。好在我从没将如此这般的感情写出来甚至拍出来喊出来。而某些人是会在看戏曲时神情自白:这才叫艺术!
某天,我路过时看人训斥下属:你你你还有你,还是党员,怎么……居然……为什么……竟然不……
原来人还可以这样说话的,训的人高高在上真理在握,被训的人低眉顺眼俯首臣服。方始明白“除非你自己弯下身子,否则别人是不可能骑上去的”这个道理。
不得不佩服尼采的话,他说人与人的差距其实是大于人与猴子的差距的。
很多时候不得不面对这样的悲哀,一方面我们要谋求和谐的小环境,为此而牺牲自己的真实情感;另一方面,却又渴望着真正的“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并为这一理想达成之难而吁叹。
在觥筹交错之际、欢歌笑语之间,有时我会蓦然迷失:周围这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是谁?我和他们彼此认识和了解吗?我们是不是因为无趣与无聊再加无原则才苟且凑在一起说着言不由衷的友谊?
我不止一次地想到龙应台的话:为什么在人群中我反而更加寂寞?
是的,最远的是人心,有的人是因为走近才走远,而有的人则可能因走远而走近。
少年时,我常常一个人坐在荒凉处发呆,看远处的落日,看漫不可知的未来,想象生命中或将出现的爱情。乡村的日子,未来和爱情都像落日一样,遥远而茫然。
而置身都市的日子,人的密度如此之大,但心灵的间隔却更为巨大。我不仅怀疑着所谓组织、所谓同事、所谓朋友名分下的真实情感,亦怀疑着自己对他们的情感是不是自作多情。也正因此,我不得不用残酷的真实来提醒自己。更多的时候,我得自嘲,其实我看到的多是面具,我努力维持的假象不堪一击。也正因此,我这样一个可以对一路的乞丐一一给钱的人,其实是大可不必因为相信友谊而认同幻象的。
有时候,命运的考题固然残酷,但却可以见证真相。鲁迅先生说:我是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
犹记得2005年车祸那次,朋友们去永州看望我和妻子。其实屈指算算,所谓朋友,大约也就那么不多的几个了罢。亦记得我挂着吊带回到长沙,朋友们聚在一起喝酒打牌时的情景。生命或许就是一系列的仪式,一个人死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在很多人,最多不过是一声感叹。更多的人,大约是连感叹一声的兴趣也不会有的。当然,并不在乎别人感叹与否,我只是讨厌人家装鳖。我讨厌将虚假的情谊安在我的头上。那也是我与领导拍桌子的原因。
所以,臭味相投之外的人,其实最多也不过值得点头之交而已,此外,就很难说不是自作多情。
而即便不多的几个朋友,往往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在内心里生出缝隙。即便不是如此,也往往难得纯粹地为相聚而相聚,为友谊而友谊。所以,生活实在有着无可遏制的无趣与琐碎。
我喜欢在冬日的阳光下,和好友漫无目的地闲扯。
友谊,其实就是一种漫无目的的相聚与珍惜。
譬如今日,和老朱一起吃牛排;看到某本文摘杂志上有篇夏昕的文章就给他发条短信;躺床上看前贤先哲的著作思接千古……
忧伤的理由其实是可以淡去很多的。尽管,依然怅惘于人心的荒凉与隔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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