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涛”一度是一个在东北叫得很响的名字,在中国的青年期刊界更是顶尖策划高手之一。90年代中后期,邓康延、王元涛、邓毅富......这些名字在青年期刊界如雷贯耳。他的笔名“枪手”,写的文章就像射出的子弹,既有力量,目标又准。他简直天生就是为了玩文字而来的。
对元涛,我一直是有深厚感情的。结识他有十六七年了,万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异国他乡的所谓“首尔”。

注:在汉城狂吃烤肉喝韩国清酒之后接着去酒吧喝啤酒,元涛和我都有些酒意了。
我之认识元涛大约是在大学一年级,也就是91、92年吧。当时我给他所在的《青年月刊》投稿,很快收到他的回信,没想到是追问我是否本人创作的。当时我还小小地得意了一下:看来我的水平超出了人家对大学生的预期,所以才怀疑,呵呵。
从此我的文章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在《青年月刊》上发出来,五十、一百的稿费对当时的我来说实在意义不凡。不过对我来说,最有帮助的还是元涛给我的指教,比如他就直言不讳地说我很多文章太过于真实、过于沉迷于真实的感受与故事之中,要知道读者对过于自我的情绪并不感兴趣。有时候元涛不知道是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给他投稿也没有音讯,我就给其他编辑也投,结果先后有几个编辑编发了我的稿件,其中一篇还是他们一把手亲自编的。元涛写信来劈头就骂我:老给别人投稿不给我投,你什么意思啊,你?信的最后,他又说:臭骂了你一顿,感觉舒服多了!
当时我真的很感动,到底是东北汉子。换我这样的人,心里肯定就介意了这个“势利小子”,才懒得骂你呢!
大学毕业那会,为找工作的事情我很是折腾了一会。有很长时间没有写稿,元涛就给我当时留的女友的地址写了一封信,要她转告我,无论我在哪里都要和他联系。这次我在韩国见到元涛,说起这事,他脱口说出我先前女友现在老婆的姓来。
这信我现在还收藏着。元涛的信一般都很短,但很有鼓舞人的力量,比如“你不是个俗人,好好努力”之类的。签名很漂亮,潇洒。
我印象中元涛给我主动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我借调去地方小报混的时候,他给我说记者那活就混饭吧,随你怎么弄也成不了中国前十名的记者,但凭你的天赋和努力却可以成为中国前十名的散文家。这对当时稀里糊涂的我来说,真是醍醐灌顶的教导啊。后来我又回到乡村教师的队伍中,在这个世态炎凉的社会中,多少叫过我“才子”的人都看笑话似地看着,甚至朋友都指着墙上贴着的一张报纸上的文章标题说“你看这是死路啊”,我很吃惊这个朋友的话。顺着他的指头一看,我冷冷地回应了一句:“你看完标题好不好?”原来后面遮住的一部分是“活路”,完整的标题是《死路.活路》。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急于找一个地方安心读书考研,找到一个黄田铺镇的教育办主任,这个还排不上什么品的小小官僚看我的眼神明显带着鄙视。后来我只好去找珠山镇的主任,人家好歹同意我去了火湘桥中学。但我后来才知道,他还是叮嘱了校长的,要他先冷淡我一下,算是给我这个所谓的“才子”一个下马威。好在刚刚上任的那校长还是一个热心人,做不出“冷淡”的表情。我这个并非老虎的家伙,也没有落到平阳,而是回到故乡,却处处感觉到了犬吠。感谢命运的际会,在火湘桥有文毅林和张明旭这两个好兄弟,就算沦落到找食堂大师傅讨饭吃的地步,也总算可以保留内心的某些暖意。在这凄寒的环境下,晚饭后去学校附近的黄土坡上散步成了我和毅林每天的节目。当时有两个编辑给了我内心坚持的勇气,一个是上海《文学报》的胡良骅老师,他给我寄来很多文学杂志。再一个就是元涛,他第二次主动给我打电话来鼓励我。要知道,当时电话还是学校的新鲜事。

注:韩国的民俗博物馆,就在皇宫后面。他们的皇宫和总统府之寒碜都会让中国人感觉不可思议。
我1997年离开火湘桥去省城读研究生,从此开始转向写杂文。同时也断断续续写点感悟性的文字给元涛,当时他做到副主编了。只不知后来他怎么不做杂志了,再回来居然就联系不上了。有一个阶段,我力荐他来湖南做杂志,在我自己负责一家杂志的编务工作时,也是极力想把他挖过来的,但已经联系不上了。
感觉过了很多很多年,意外地在《杂文选刊》上看到选登的博客,居然第一个就是“元涛的仓库”,那种惊喜难以言表。马上循迹而去,终于又接上头了。后来又知道王国华兄和元涛乃兄弟相称的至交,更是开心。国华告诉我,元涛已经去了韩国。我很少感叹,元涛这样的汉字高手去韩国那不是浪费才华吗?元涛第一次去我的杂文博客留言,很是让我惊喜。从此我就频繁去他在天涯的博客上看文章,绝大多数都让我拍案叫绝。他的博客人气也是蓬勃发展,短短一年内,点击数就由四五万发展到一百万。
但今年以来明显感觉元涛写博文心不在焉了,很长很长时间不写一篇,也没有回复。才知道这哥们兼着报社的工作,又在孔子学院上课,忙得一塌糊涂。甚至连邮件都很长时间不见回复。
注:不好意思,这就是韩国最有名的瀑布了。
7月24日傍晚,我在首尔(元涛坚持只叫汉城)等着了元涛。他一见面就说没想到我“这么老啊”,呵呵。也许在他的想象中我一直都是那个需要他指导的稚嫩大学生吧。我每次外出开笔会,人家见面都是说没想到我这么年轻,因为写杂文的我在人家心目中应该是个老头子。这么看来,元涛对我的预期倒是更美妙些的,呵呵。而我感觉元涛是个特别男人的家伙,身材1米75,笑声爽朗,谈吐不俗。偏激中透露锐气与洞见。看得出他对韩国并无太多好感。
幸运的是当天他休息,同样幸运的是第二天他可以接着休息,所以不怕拼酒。我的两个同事都是酒中豪杰,于是四个人在烤肉店盘腿而坐,开始比拼酒量。烤肉夹在素菜中吃起来确实很香,只是韩国只有清酒,这种酒酒精度不高,喝起来清淡得很,但有后劲,容易上头。也不知道喝了几瓶清酒,吃了几盘烤肉(事后听颜强说韩国烤肉很贵,我有点后悔不该放开肚量吃)。接着就去另外的地方喝啤酒,吓人的大啤酒杯,四个人一共喝了两大杯。出来的时候,元涛已经有点摸不着北了,但喝酒的中途他还几次试图保护我。
他坚持要先坐地铁送我们回酒店,但酒店和他住的地方是南辕北辙,我们便止住他,坐的士回酒店,元涛塞给司机2万元韩币(事实上只花了一万),让我到酒店给他电话,免得他牵挂。
回到酒店后我买了当地电话卡打他家里,应该是他孩子接的,说没有到家,打他手机,通了,没接。等到将近10点再打他手机,居然还在路上。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有些沧桑。这哥们,不知是不是酒后在哪里先坐了一会,还是转来转去地倒车。想到谈话中他告诉我的,每天清晨6点半出发上班,8点半到单位。晚上10点多才能到家。他说在资本家手下做事,每一秒钟都别想闲着。这也是他没有时间上网的原因。当时我还开玩笑说在中国上班差不多就是上网玩儿。元涛还一再说在韩国打的很贵的。想来这哥们就一直挤着公交车和地铁摇摇晃晃地在异国他乡谋生活。为文的豁达与为人的豪放,在沉重的生活面前都是如此无助。
缺少朋友和温情旧事的他国,纵是天堂,也多寂寞。更何况韩国还远远不是天堂,只是一个芸芸众生谋饭找食的地方。对酒当歌,欢笑之后仍是落寞。国华说元涛的内心其实很孤单。是的,我能理解,越是坚强的人,越有着对温情的更多期待,也越容易感受孤单的伤害。坚强的人不是不孤独,不是不怕孤独,而只是能更沉默地承受而已。
想到这里,不觉有些感伤。

注:东京街头,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哪里的屋檐下讨一份生活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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