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奥秘》“好诗精鉴”-隐性诗意:隐形的、看不见的“龙骨”或“诗核”
标签:
好诗精鉴诗的奥秘鲁克诗话赵丽华乌勒贝克 |
分类: 《鲁克评诗》及诗话 |

隐性诗意:隐形的、看不见的“龙骨”或“诗核”
孤独的生命
孤独的生命终了,
道路变得透明
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
一座岛沉没在大海中。
(树才
表面看,诗是靠句子串连起来的,究其实,诗是靠“意”统领并串连的。这个“意”,不是单纯的“意义”和“意思”,更是意味和意境,笼统地,我们把这个“意”称为“诗意”。
诗意有显性和隐性之分。显性的诗意比较浅显、直观,稍不留意,就会流于直白、浅薄;而隐性的诗意更具艺术魅力,但一不小心,就会堕入晦涩艰深的渊薮。
诗意隐性的诗,全诗会有一条隐形的、看不见的“龙骨”,支撑着整首诗,我们也把它叫做“诗核”。
孤独的生命终了,
道路变得透明
开门见山,直接写到死亡,写到孤独的生命“终了”那一刻——道路变得透明。据说人在濒死那一刻,是会看到光的,自己的灵魂就寻着那光而去,没有苦痛,只有安详与喜悦。这是一种解读;另一种解读是不是这样?人生的道路是崎岖的,阴暗的,甚至是黑暗的,充满凶险,而到了“终了”那一刻,一切都放下了,都不重要了,于是道路突然“变”得通透明澈起来。一个“变”字,隔开了生前与死后,落差陡然形成。
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
一座岛沉没在大海中。
一个“再”字,充满了悲怆的情感色彩,似有解脱,但终是遗憾:“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了情感的牵扯、羁绊,却也没有了生趣,了无幸福可言,无限的不舍与抱憾——我就像“一座孤岛沉没在大海中”——我生前是孤独的,死后更孤独——孤独地来,孤独地去,从百年孤独,到永恒孤独。
每个生命其实都是孤独的,所谓人生,不过是在孤独中彼此相遇——一份孤独遇上另一份孤独,一座“孤岛”遇上另一座“孤岛”——但每一座“孤岛”的“沉没”,都是那么悲怆而令人心伤,但面对“大海”,我们多么无助,多么无能为力——所谓人生,不过是“孤岛”与“孤岛”短暂的相遇与欢愉。
乌勒贝克的这首诗,诗核不是“孤独”,而是爱——在无限的孤独(漫漫人生)之中,爱(“亲人”)是多么珍贵,多么可惜。在沉没之前,诗人米歇尔这座“孤岛”,指给我们看,那“爱”的真谛。
赵丽华的《风吹吹过》,也属于诗意隐性的佳作,一条隐形的,不易察觉的“龙骨”贯穿着整首诗歌——
风沙吹过……
赵丽华
风沙吹过草原
风沙吹过草原的时候几乎没有阻挡
所有的草都太低了
它们一一伏下身子
用草根抓住沙地
风沙吹进城市
风沙终于吹进城市
在城市的街道上
它们飞奔
步伐比行人还快
它们遇到混凝土建筑
遇到玻璃幕墙
它们一路地往上吹
带着情绪往上吹
在最高的楼层
呜咽的最厉害
风沙吹过我居住的城市
向南一路吹去
风沙还将吹过我
吹过我时
就渐渐弱了下来
因为部分探索或谓游戏性文字被网络恶搞,诗人赵丽华备受争议亦可谓饱受折磨,却也在这份争议与折磨中声名大噪。“梨花体”文字一度甚嚣尘上,几乎成了非诗、伪诗的代名词,赵丽华本人也因了所谓的“梨花教主”身份而时时处于漩涡的中心。然而抛开这些纷扰,总体来看赵丽华的诗歌写作,一些篇什却远非世俗意义上的所谓“梨花体”文字可比的。
赵丽华的诗歌语言有着明显的口语倾向。口语的适度运用,可以增强现代诗歌的可读性和亲和力,但是须强调这个词:适度——过之则粗鄙浅陋乏味不堪,一如网络市面上那些“梨花体”的文字垃圾了。语言的口语性必然要辅之以结构的松散性,有时甚至是越散越好,却一如散文之要义,务须形散神凝——每于关键处若不经意地提炼出出其不意的诗意来,否则尽是流俗俚语,“诗”从何来?
《风沙吹过》可以看作是赵丽华诗歌的一个代表作,也是诗意隐性的典型。
诗歌从“风沙吹过草原”展开去,继而“吹进城市”,一系列的表象都有着生动的细节支撑,读来轻松顺畅,读者的思维随着诗人笔下的“风沙”迅即刮向遥远和未知,及至“吹过我居住的城市”,甚而“吹过我”——由远及近,此时的“我”竟然与整个外在世界对峙并对等,漫漶的诗歌思维蓦然向内心收拢——“吹过我时/就渐渐弱了下来”——一个“弱”字,将纷繁嚣扰的外在世界之“强霸”外壳揭去的同时,亦将诗人内心的独立与顽强品格或勇敢追求诗意地凸现了出来,却又不动声色、不温不火,颇有四两拨千斤之效。
“我”在这首诗里,不仅仅是个体,它还暗指所有女性甚至整个物质和人文世界的弱小事物,而面对“风沙”之大,“我”之何为?何能为而何不为?这些都是读者在阅读时可以诗意理会并默默关照的。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