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密虫落到电脑上

我惊讶于汉字的有限。譬如这只小密虫

我不仅不能准确写出它的名字，而且

无法确定它的姓氏

当我还像它一样弱小的时候，我听母亲这样称呼过它们

也听哥哥这样叫过——那一次

一只小密虫因为好奇，飞进了我好奇的眼睛

哥哥扒开我的眼皮，没有找到它的踪影，只找到了

我的泪水和哭泣

有意或无意，我到底弄死过多少只小密虫？

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到底干过多少坏事？

它们一定很多，像小密虫一样多，有时我能看见

有时看不见

所谓长大或成熟，不过就是学会了伪装，学会虚头寡脑

视而不见

但此刻我看见了它——一只小密虫落到了我的电脑屏幕上

它多小啊！

像针鼻儿一样小，像芝麻粒儿一样小

这只灰色的芝麻粒儿，长着翅膀，它落下来，落到

我刚写的一首诗的一个词上，从“深”到“渊”

我确定它是跳过去的——它识字吗？它知道“深渊”

是什么意思吗？

它又跳了一下，这次，从“宇”到“宙”，它停在那里

转圈，好像在寻找什么

哦，孩子，我多想让你看见“拥抱”，而不想让你看见“眼泪”

或“空茫”

我仔细地看啊看啊，它也仔细地看啊看啊，我们都看得出神

我轻轻地吹它一下，又一下，它的小翅膀就一张，又一张

仿佛在说：不要着急，我还没看完呢……

                         2016.7.6.中午，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