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承德(组诗)

标签:
文化 |
分类: 现代诗歌 |
在承德(组诗)
避暑山庄的冬天
这季节,我肯定不是来避暑的
怀揣诗歌的火苗
弟兄们,我们躲到山庄一隅
拾一些汉字的枯枝
点燃了,避寒
这世界四处漏风
每个角落都落满尘埃
来,拿我的风衣堵上这夜的缝隙
如果需要,我还可以献上头发
和皮肤
夜越黑,我们越亮
我们在冰上行走,跟鸟学叫
跟狼学吼
摸一摸冰湖里那棵老死的
古树的皮,再悄悄地——
摸一摸各自的骨头
槲寄生
多么羞愧!
对着寒风里这些温暖的符号
我脱口而出——
看!鸟巢……
漂泊四海,我太需要这样的窝了
这样的树枝
我一年能叼起几根?
那样的家,要多久才能搭牢……
我的诗妹啊
诗歌面对科学一如花朵面对柴刀
我埋怨甚至仇恨你告知的真相——
“那叫槲寄生,树的天敌,却是良药”
那只缺了右角的雄鹿
所谓梅花鹿,不过是两树梅花
绽放在头颅的悬崖
可我只看见了一树。要多大的风
才能连根拔起另一树梅花?
它望着我,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仿佛一尊雕塑遭遇了顽童的惩罚
当我走近并且看清那树根下的血洞
我蓦然惊怵于它眉骨上那道新鲜的伤疤
旁边的男男女女悠然地啃着草根
只有这一树残梅,见证了一场爱的厮杀
那些高耸入云的油松啊
人高,高得过树吗?
树高,高得过天吗?
天高,高得过人吗?
那些高耸入云的油松啊!
此刻,我骄傲地望着它们
最终,是那棵几乎拧断了脖子
依然顽强活着的先祖——
让我低下头来
那千万颗我叫不出名字的红果儿
一颗叫红果。两颗叫红果
千颗叫红果。万颗还叫红果……
红果红果,岁寒深处的一团团火
我怎么就叫不出你们的名字?
——广袤的人群里,红果红果
你们可认得黑压压的我?
雪地月光
雪从天堂落到人间
经过胸膛吗?
世俗的夜啊,人们往往只看到
雪地,或者只看见月光
林梢晃动,一只乌鸦拒绝歌唱
它换了一下姿势,碎雪纷扬
而我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只看到了一张,前世的脸庞
冰湖上的采莲人
荷尽已无擎雨盖,冰上犹有采莲人
采莲的人,我看不清你的模样
我只看见冷硬的风,吹落满池诗章
采莲的人,我多么为你担心——
手举一穗穗冻僵的火,要怎样的轻盈
才敢让一颗童心涉足这百亩薄冰?
我们都要老、都会死的。满塘的残荷啊
我多么羡慕你们——在老死之后
还有一双温暖的手,捡拾你遗落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