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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随笔 |
采访手记:感动中国的,是大山里那些爱的泪光
我是看了重庆晚报的一则报道后决定飞赴重庆实地采访刘念友和他的儿女的,去了才知道,就那么一则小小的报道,已经惊动了包括中央电视台在内的全国数十家媒体的记者。而亲眼看到刘老师的生活窘况,看到了山村孩子们的一张张可爱又寒酸的脸,看到了那间四面漏风的破教室,多少记者同行都如我一样,在潸然泪下的同时,灵魂深处得到了一次真正的、久违的洗礼……
刘念友的生活是清贫的,但他的精神财富却是富有的。在采访刘念友的几天时间中,我们的心情是非常沉重的,此次的采访让我几次流泪。
12月18日下午,记者来到开县郭家镇北斗小学,该校的老师告诉我们,北斗村小的路车子是开不过去的。在几位老师的帮助下,我们乘坐摩托车穿过泥泞的山路来到该校。 这是一个隐藏在深山之中,非常破旧的学校,全校只有一个四年级,一共只有17名学生。走进刘念友的办公室兼卧室,屋子里堆满了旧课桌、板凳,桌子上放着两包一块五毛钱一包的香烟。灶台下只有一把青菜,一把挂面和一包盐。三年来,他每到假期就去煤矿挖煤资助贫困生,自己却过着天天吃咸菜,吃泡饭的生活。
刘念友归来时他告诉我们,他利用周末刚刚回老家修路回来,400米村道维修,能挣460元钱。他没能满足女儿学美术,重读高三,买电脑的愿望。
同样作为父亲,我能体会到他那难言的心境。他忍受着亲人的误解,亲情的折磨,他忍受着经济上的折磨,这两个“包袱”始终压在他的肩上。
刘念友的事迹是让人心碎的,女儿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居然当起搬运工,儿子为了省钱不吃早饭,作为一个父亲,他知道后流泪了。
他下井挖煤,挣的钱除了供儿女上大学外,就给自己班上的贫困生交学费、买学习用品、买新衣服,自己忍受着经济与亲人的误解这双重的折磨,天天吃着白开水泡饭和咸菜却在支撑着自己简单的理念———不让一个学生失学。
在得知他挖煤助学的消息后,镇上、县上的领导们来了,村里的乡亲们来了。学校的领导还特意安排刘念友的妻子在学校的食堂上班,以补贴他们贫困的家。
刘念友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他所做的一切正是一个良师,一个父亲式的良师从内心释放的爱,从他的身上,我们真正理解了煤的精神———燃烧自己,温暖别人!
学生因贫穷辍学与老师无关,但刘老师说,不读书就有可能毁了孩子一生,正是刘老师“不让一个学生失学”的信念,才有他28年资助贫困生的义举。
为了对家人和亲友保密,刘念友每次去挖煤,都给家里说是“打牌”。3年来,刘老师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他忍受着家人朋友的误解,默默承受着内心的痛苦与压力下井挖煤。但在2005年7月,这个秘密终于暴露了,当地报纸报道了他的事迹,一时间,刘念友这个极普通的名字感动了全国!
就在开县山村采访刘念友的当天,开县县委得知刘念友挖煤资助贫困生后,奖励了他一万元,但刘念友婉拒了。我们再三帮着县里来的同志劝说他,他才勉强收下,却坚持说:“这钱我不能自己用,得用在孩子们身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唇颤抖着,手也颤抖着,而泪水早已模糊了我们的眼眶……
我的录音笔里至今珍藏着我与刘念友的对话——
刘:没什么好感动的,希望工程还不是靠好心人来做的,世上还是好人多。
我:你一天吃白开水泡饭,儿子一天为省钱不吃早餐,女儿去当搬运工,你为什么还要资助学生?
刘:(哭,半天没有说一句话)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职责,(哭)困难是暂时的,上学苦一点对孩子将来也有好处。但我的学生们如果辍学,他们的一生可能就全毁了。
我:你常常说自己去打牌,其实你是瞒着家人去挖煤,你想隐瞒真实情况出于什么考虑?
刘:我毕竟是一位老师,如果知道我去挖煤,家人肯定会反对。我的学生知道了,可能也会有想法,甚至看不起我。一个老师,他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影响孩子的成长,我不想影响学生对我的看法。再则,面子上也有点下不来。
我:县上奖励一万块钱你为什么不要,各方的捐助也可能让你还掉欠了四五年的债,摆脱现在的经济困境,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不接受?
刘:我所做的一切不是冲着钱来的,也不是冲着名来的,我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我的学生不失学就心安理得了。不管是奖励还是捐助,希望能给那些需要帮助的学生。父母给了我一个好身体,我能赚钱,并且还有工资,欠别人的钱我会还的。
我:你有没有想法到条件好的学校去?
刘:不是我不想到条件好的中心小学教书,谁敢让年轻的女教师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来?反正我也是吃过苦的人,没有什么吃不了的苦。只要山里的教学点需要,我还会待在这里。
我:你只想你的学生不失学,可你没把家照顾好啊。
刘:是,(哭)女儿很快毕业了,我希望她找份差不多的工作,我就轻松多了。等退休后,我再弥补对家庭的亏欠吧。
我:媒体报道了你下井挖煤助学的事迹后,许多热心人要求向你捐款,对这种情况你怎么看?
刘:首先要感谢一个个好心人,但我个人不需要别人的捐助,希望那些贫困的学生能得到社会的捐助。
我: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想到要得到回报吗?
刘: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想到要得到什么回报。只希望自己的学生们能够读书,能够成才……
因为介入的媒体太多,为了保证我所准备投稿的杂志社能刊登出独家而新鲜的东西,我决定从刘老师儿女的角度来完成这篇稿件,所以我在采访刘念友前后,两次去他儿女所在的学校进行了深入采访。
在重庆上学几年,只有300元生活费的弟弟常不吃早饭,在中午多打些白米饭,晚上吃馒头。姐姐还曾在一家批发时常当搬运工。为了节约车费,父亲放假都不要女儿回家。
在姐弟俩看来,爸爸是非常狠心的。就在她与弟弟在重庆上学的几年中,每个人一个月只有300元钱的生活费,弟弟饭量大,300元生活费根本不够吃饭,为了节约,弟弟常常不吃早饭。为了填饱肚子,弟弟经常在中午多打些白米饭,晚上吃馒头。这让姐弟俩非常心痛。
不忍心看弟弟挨饿的刘久芳在上大学的几年中,每年假期都要去打工。今年暑假就打了两份工,下午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上午在一家电脑城卖电话卡。去年,刘久芳还在一家批发市场当搬运工,一个姑娘家,扛着几十斤重的箱子,那种心理与体力的压力可想而知……
采访刘久芳姐弟俩的那个晚上,我请他们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饭馆吃了顿饭。我知道,他们平时太节约了,几乎从来就没进过饭店,哪怕是最小的。整个晚上,姐弟俩坐在那里都显得惴惴不安,腼腆得不怎么动筷子。看着他们那样子,我很辛酸很辛酸。我一次次给他们搛菜,我故意大声跟他们说话,我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流下泪来。
我们吃的是水煮鱼,饭后盆里还剩了些鱼头鱼尾和豆芽,姐姐小心地打成包,连吃剩的那碗米饭也打了进去,交给弟弟,并跟我解释说:“小弟饭量大,在学校常常吃不饱。”此时她的目光那么坦然,没有卑怯,也不再腼腆……
他们起初都恨父亲,觉得他太狠心了,而在得知父亲挖煤的消息后,看着报纸上满脸煤灰的爸爸,儿女们都哭了……“还恨爸爸吗?”我小声地问姐弟俩。“不!”他们异口同声。从他们清澈而坚定的目光里,我读懂了那份骄傲!
送姐弟俩回到学校,我要走了,我们就在学校的门卫室里告别。天出奇地冷,穿着单薄的姐弟俩都忍不住打着哆嗦,却依然懂事而客气:“谢谢鲁大哥了,这么老远跑来,真是辛苦你了。”小弟拎着打包的饭盒还在滴着水,他怕弄脏了地板,只能站到门外的风里,看着他瑟缩的模样,我感觉自己的泪就要涌出来。
我掏出了身上仅有的钱,塞到小弟兜里,他连忙掏出来,又塞给我。我只好塞给他姐姐:“收下吧,你们好买件棉衣!”怕她也不收,我就那么猛然塞进她手里,冲出去,钻进汽车。夜幕中,寒风里,我看见那对可怜又坚强的小姐弟站在校门口目送着我远去,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泪流满面呢?我只知道,小弟拎着的那打包的饭盒,正滴着辛酸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