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瓶子里的母亲
            诗歌/鲁克

报载：2005年9月13日，重庆石坪桥一七旬老太为捡一个可乐瓶，冒险踏上一临时公厕的石棉瓦屋顶，不料却将石棉瓦踩破，跌进了公厕粪坑。110民警立即将其送往医院，但经抢救无效死亡……

矮小。佝偻。沉默。拾荒的母亲步履蹒跚
永远都在赶那不是路的路。在呵斥与白眼中
在狂吠与诅咒里。母亲啊！总以低头的姿势
仰望生活。你捡拾破烂一如捡拾满地的黄金

那是谁的恩赐？那么高那么远
高贵的母亲第一次抬起贫贱的头颅。她屏息
她眩晕。她围着臭气曛天的临时公厕转了两圈
数次踮起脚尖。而那高高在上的美好生活
她始终无法企及。也永难接近

母亲向前后左右偷偷地环顾了一圈
坚硬的生活教会了她一条柔软的哲理——
处处都要小心。母亲的手指抠进了生活的裂缝
她咬紧牙。颤抖的脚尖在空气中寻找支撑
母亲终于爬上来了！透过岁月的窗纱
我窥见了你破旧薄衫下几处新鲜的血痕

那是个多么危险的高度！
一直生活在低处的母亲啊！此刻高居城市之上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也有高大的时候
可是母亲。我不安地发现。你的腿在发抖
嘴唇也在哆嗦。母亲！我多么想喊你一声啊
我干张着愚蠢的嘴巴。你却已不能回头
扑火的母亲啊！飞蛾一样扑向明媚的生活——
接近。接近。接——近……

天气预报今夜有雪
母亲。这样的夜晚我不会熄灯。并拒绝关门
我仿佛听见你趔趄的脚步了。母亲
矮小的母亲。佝偻的母亲
我想象你背着的破蛇皮口袋里装满了可乐瓶子
连手里都拿着一个。不，是两个
我看见漫天的雪花渐渐覆盖了你全身
母亲。为了你的富有我应该笑啊
可我多么想哭。却又不敢哭啊母亲——
我怕这世界哪怕最轻微的声响都可能淹没
你那微弱得几乎等于没有的快乐或者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