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负而固执的老父亲

    81岁的老父亲已经有5年时间除了吃饭之外的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了。起先是得了一种叫做缠腰蛇的疾病，自己不知晓，随便吃一些药，总不见好，大姐回娘家，才有了我陪父亲去东城一家专科门诊诊治的经历。病好后，父亲就开始睡觉不脱衣，开始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多数时间浑浑噩噩在床上滚来滚去。母亲逝去后，他轮流在我们哥三个家居住，每家一个月，持续了三年半，直到今年的十月份。

    父亲最大的特点是自负而固执，别人的话语，很难入他的耳朵，更不会入他的心。父亲在老家那个贫困的小山村中当过多年村干部，也做过一段时间村里的信贷员，这也许就是他自负的本源。有个头疼脑热，他都是自以为是地吃自己买的一些药片，从不会找个医生瞧一瞧，就是典型的例证。前几年有过一次摔倒，送到医院做了CT，显示脑部有一点堵塞，还有一个很老的堵塞，多年前的旧症。医院输液十多天后出院，医生嘱咐要坚持锻炼，但他对医生的话只当耳旁风，依然如故，每天要躺在床上20多个小时，如今身体很僵硬，胳膊和腿都无法伸展开。

    今年9月份，正好轮到我赡养他，前半个月还能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吃饭，适逢老家村里有位老人去世，他得知消息后，因为害怕的缘故，死活不肯起床，不肯自己吃饭，只好送医院医治。在县医院住了一周，做了全面的检查，脑部CT显示没有新的病变，血尿检查都正常，血压也不高，医生坦诚告知，父亲这个样子完全是躺出来的，从不锻炼导致了身体各功能的萎缩，发展下去就是彻底瘫痪，拉尿都在床上。在医院里，每天医生都会告诫父亲要多活动，能走就走一走，不要懒惰在床，在医生的监督下，也能下地走一走，在别人的搀扶下能够到卫生间解决大小便。但出院后，一切都照旧。

    10月份，大哥等人改变了赡养父亲的方式，不再在我们三兄弟中一个月一个月的轮流照顾，而是让他回到老家居住，我们兄弟姊妹七人每人一天轮换着照料。家住县城的我，每周都必须回家一天服侍老人。由于父亲如今连翻身都不能自主做到，每一次回家照顾老人都是晚上睡不着觉，还要千方百计让他吃好喝好，总是带着满身的疲乏回县城，要一两天才能恢复体力。

    父亲和我们小辈几乎没有什么交流，这是从我记事起就形成的一种习惯，别人不知道他什么想法，他对儿女、孙辈们、重孙辈们都是不喜不忧，从不主动亲近小孩子，更甭提要抱抱小孩子了。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没有亲情，没有亲人之间的温馨交流。对家庭贡献最大的三哥罹患脑瘤后，父亲的那句“让他自己顾拉”的冷酷话语，像针一样刺痛着我的心，虽然过去了多年，依然让我寒心。如今也面临着人生终点的父亲，不知道想他已经去世十多年的三儿吗？我曾经尝试与父亲说说话，但几句话没有回应，也就让我不再奢求了。照顾父亲，是我的责任，但不是亲情使然，我没有从他身上得到寻常人从父亲那里得到过的温暖，他抚养孩子是求回报的，我工作一年后就在他多次的唠叨中，将大学期间花去的钱还给了父亲，我们父子间的关系不过如此。这也是我对老家没有感情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医院的那几天，邻床一位健谈的病友谈起他的三姑夫，与我父亲一样的病症，本来能够自己行走，但一味赖在床上，靠儿女照顾，医生预言他活个三年五载一点问题也没有，但遗憾的是半年时间就一命归西。那位病友的大表哥极为孝敬，总是劝自己的父亲多锻炼，还强拉他起来坐坐、走走，结果其父专门等他来照顾的时候拉尿在床，让这位病友的表哥狼狈不堪。这种情况，与我父亲极为相似。父亲76岁那年曾用我的体检表做了一次全面体检，各项指标都正常，可短短五年就成了今天几乎瘫痪在床的结果，责任在谁？面对着自负、固执的老人，年轻的一辈徒唤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