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中央电视台向民间发起了最粗拙最令人无语的“攻击”,那就是猝不及防地给人一个尴尬,让人难堪:无论在何时何地,抓住一个人,上前就问:“你幸福吗?”
一个媒体,原则上讲可以向它采访的对象问任何问题;但这个原则绝不可以滥用到毫无智慧、毫不研究受众身心状态,自顾自话地问所欲问。“任何问题”绝不是不着边际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令被问者无从回答的问题------傻瓜问题。一个好的私人聊天,都要求双方的互动和精神状态的基本一致;何况一个要做成面对广大公众的问题?
人的物质状态分很多层差,人的精神状态更是层次众多:高兴、快乐、快感、满意、知足、愉悦、幸福------幸福不是一个简单易感的东西,它需要的因素绝不仅仅是物质的富足。一个百万亿富翁死去,三个儿子阴谋诡计地互相算计、争家产、上法庭,最后各分到几十亿的钱币,但能说这三个儿子幸福吗?顶多是阴谋得逞的快感,泉下的老子有知,能幸福吗?《麦琪的礼物》中麦琪剪了丈夫最喜欢、自己留了多年的一头金发,为丈夫的传家金表买回了他最中意的表带,而丈夫则卖了金表,给麦琪买回了她中意许久的金梳子,圣诞夜,两个将自己最心爱东西换成对方最渴望东西的恋人,留下了幸福的泪水。这样的幸福,无法言说;这样的幸福,是双方身心灵的交融。幸福不光是笑脸。
当然,央视发此一问,还大张旗鼓地播了好多天的目的,也属司马昭之心,无非是要让人们讲出这许多年来中国普通家庭的可喜变化。那么,直接就各家实实在在的变化设计几个问题,不就可以了吗?还要故作问得含蓄有水平地问“你幸福吗?”这个沉在人类精神领域很深层面的问题,这个需要多种因素才能做出美好回答的问题,自然令人猝不及防。所以,一众百姓,有几个回答能让人心动?所以有所答非所问地“我姓曾”的,有回答得不配阐明“幸福”二字的;就连央视记者拿此话问过莫言,这位刚获诺奖之人,也是一脸冷漠,给出的回答也实在有失“诺奖得主”应有的水平。幸福不是简单的东西,它需要物质与精神的富有、社会与家庭的和谐、现实与未来的美好等等多种因素,不是浮在浅表的东西,怎么能这样肤浅地单刀直问呢?更可笑的是,央视居然还把“我姓曾”这样的回答,单出来作为妙不可言的回答,又一次在电视和网上强调了一番,令我跌了好几副名贵的眼镜。
媒体是大众传播的工具,但在传播过程中,是弱智地低级迎合,还是精英地引领文化,其间当然要对媒体从业人员有所考量。绝不可领导拍脑门地刻意亲民、刻意文化,又怎可敝帚自珍地一错再错?“我就傻了,你怎么地吧”的思维状态和做事方式,实在不是一个大媒体该有的范儿。
《黄永玉自述》中有这么一则,录此绝不只为一笑。
最乏味的记者访问:
记者:听说你素食?
答:便宜。
记者:你道德高尚,不拈花惹草。
答:阳痿。
记者:你的文学成就一流。
答:我抄别人没注意的书。
记者:你滴酒不沾。
答:改吸白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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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则是永玉老对无术媒体人的极好揶揄,可否令我们的媒体人以后,好好地研究研究自己该如何有质素地问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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