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本文发表于《黑龙江社会科学》2021年第六期

辽代僧人名前结字之“持念”含义试解

——以辽代石刻文为中心的考察

王玉亭  姝雯

关键词：辽代佛教  持念  僧人 业修与司教

内容提要：辽代碑志中常有僧人名前标有“持念”二字，此“持念”即“持息念”、“数息念”，为佛教的一种修持方法。此修持法，有师教授可达预期。辽时之“持念”与僧人的业修、教内司教有关。僧人名前标示“持念”，为标明其修持此功法，或表明可以教授此功法。辽持念僧或为奉天台宗者。

辽代的佛教深受唐朝佛教的影响，¹又有其自身的特点。从高僧的研修实践上看有“八宗兼学”的倾向。²揆于事理，当年，对于普通僧众来说，初修佛法必先由某一经一宗修起，这当不会是妄猜。所以，从一般规律上说，在研修之初，依据个人条件选择入道时，宗派的分别肯定是有的。就笔者的理解来说，辽的佛教华严宗、密宗、唯识宗、律宗、天台宗、净土宗都有众多信众，后期，禅宗也有进入。其时，僧俗二众在研修佛法的过程中，拜师请益的情况有被碑刻资料大量的记载下来，所以，我们会看到一些僧人的名前会冠有业修、教内司教一类的称呼。以理推之，对于本宗的法门有业师的指导应是必然，比如止观中呼吸法门。笔者判断，在辽代碑志上出现的“持念”一称，就是对于掌握这一法门僧人的专称。对于这类持念僧人群体，张国庆教授有初步的考证。³笔者检查相关资料后发现，这个“持念”字面的背后，还有与宗派、修持等方面的复杂信息。因笔者对于中古佛教文化知之甚少，具体到某种修行方法，更是无知，只是依据搜捡的相关资料，于此提出对“持念”猜探，以供研究者参考。如能借此机缘得到方家赐教，则更是万幸了。

一   辽代僧人名前结字规律概说

在涉及到佛教的辽代碑志中，言及僧尼名讳(法名）时，多数情况下会出现与俗界官、吏一样名前标明身份（类似“结衔”）的称呼。如，师号、教职务名、业修称呼等等。分析辽代僧尼的名字前标示身份的内容，笔者将其划为四类，现分说如下：

第一类，尊号类。僧尼法名名前的尊号，如“某某大德”、“某某大师”等，多为官方给某位僧尼所定的尊称。这类僧人多属学业高深、弘法优异者。⁴

第二类，教内司职类。为僧人在佛教组织内部担当的事务性职务时所具称呼。如寺主、尚座、维那、住持、山主、僧录、都纲等等（例证後详）。

第三类，教内司教类。即具有较高修为水平的僧尼，出任师职，负责给僧众、信众讲经说法，答疑解惑。其名前附有讲经、讲律、讲论、讲经律、讲经论、讲经律论、⁵讲某经（华严经、法华经），⁶尚有兼标者，如讲经论兼诵某经、⁷讲兼司某职等。⁸当然，此类司教僧前两类（有尊号者、教内司职僧）僧尼均有担当。

第四类，业修类。业修是指僧尼自身已具或正在修学的专业修为。佛教知识博大而精深，一般说来，一个僧人要根据自己的信仰、自身的资质及其他条件（比如机缘）来选择循序渐进地进行专修（禅宗之悟，多数也要有师教的点拨、指导，有些派别也要读经）。所以我们发现大量的存在着某僧专修某经、律、论的情况。由此专修才可使僧人自身具有相关的“僧资”。对于一个僧人来讲，业修是其根本，是其自身的“资粮”。业修是不断进行中的，有的僧人还在向不同的方面扩展，同时，把业修方面的不断精进看作修行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有经过不断的研修，才会取得相应的资格，进而被认可（多数是通过各类考试），才可以藉此在佛教界安身立命，进而有资格向信众弘法。同时，以僧资来担任其他职务（如讲法、勘校、印经、造塔等事务），发挥更大作用。在辽代碑志中，许多僧尼名前多结有“业”、“诵”、“习”、“持”等，以表示修学的方向、专业、专长或阶段。这类称呼在辽代碑志上比比皆是，现仅举数例如下：

业经律论：“业经”，表示在修经，如《禅师残墓幢记》共建经幢者有“长孙业经沙门智初”。⁹“业律”，表示在修律，如《热河志》所记原热河县南铁舍利塔地宫中的一块嵌碑，其上就有“办塔主僧觉华岛海云寺业律沙门志全”字样。¹⁰“业论”，表示在修论，如辽庆州释迦舍利塔内刹座内安放的建塔碑上，刻有“塔主、讲经叶（业）论沙门巨峰”。¹¹

诵：诵某经。如，诵法华经；诵，也有日课、持诵之意。¹²

习经律论：习经（表示正在研习经），《沙门守恩为自身建塔记》记有“习华严经沙门奉成”。¹³习律（表示正在研习律），《沙门志果等为亡师造塔幢记》记有法莹“习律讲唯识论”。¹⁴习经论（表示正在研习经、论），《归如等建梵字密言幢记》中记有习经论者四人。¹⁵

持：有时是指诵，如《可兴等建尊胜悲心陀罗尼塔记》，言可兴之师“（讲）因明论约过十五遍，讲上生经满六十，诵莲经二万部，持菩萨戒经数千遍……”¹⁶有时指修持、专修、课的意思。如《朝阳东塔经幢记》记有“同办塔事讲经律论、持大长教、长坐、阿阇梨惠素”及“都维那、持诵、同修塔事沙门惠旻”。¹⁷另，《沙门守恩为自身建塔记》记有“见在守恩持诸杂真言大悲心小佛顶圣六字观音满愿金刚延寿文殊一字咒大方等经大忏悔普贤菩萨灭罪释迦寿命百存名咒文殊菩萨十吉祥陀罗尼等真言大般若心经共十二道约持四十余年。”¹⁸这个“持”是指修持、课诵而言。

一般说来，辽代僧人在具名时，在法名（法讳）前都有一个适合自身身份的称呼，按照前揭四类称呼，即为“法名加尊号”、“法名加教内司职”、“法名加教内司教”、“法名加业修”。¹⁹对于前三类，我们都能清楚地理解。对于第四类“法名加业修”用意，笔者的理解是，当时僧人在名前标明业修主要应有以下目的：

第一,用以表明学习和研修方向；

第二,用以表明在某一方面有所专修或专长；

第三,为弘法和交流方便。

这类标注便于于学业和修持上的互相切磋、交流。比如，有相同业修的，就可以相互深化研讨了。

由以上论说，我们大略可以窥见当年僧人名前标示的一般性规律。上述四类名前结字也可以简化为如下：

1.尊号类：某大师、大德/赐紫+僧名；

2.教内司职类：僧政（正）/僧录/僧判官/住持/尚座/维那/都纲/寺主/院主/山主/监寺+僧名；

3.教内司教类：讲经/讲律/讲论/讲经律/讲经论/讲律论/讲经律论/传戒/持念/梵书/论主/讲主/资讲 +僧名；

4.业修类：业经律论/习经律论/持某某/修某某/（修）头陀/诵某某+僧名。

需要说明的是，所有上述四类名前结字的划分，只是出于分析的需要。其实，一些僧人的名前结字，并不都是单一标示，出现多种组合的结字更为常见，比如，会往往出现两类或多类结字的叠加情况。如第一类高僧中名前也有二、三、四类的结字。如，《庆州白塔螭首造像建塔碑》载有“塔主讲法华上生经精修大德法（沙）门守恒”，其结字为“教内司教+德号”。²⁰《刘楷等建陀罗尼经幢记》载有“讲经论、诵法华经沙门可拱，持菩萨戒经、见寺主沙门”，他们的结字为“教内司教+业修”、“业修+教内司职”的形式。²¹《沙门志果等为亡师造塔幢记》载有“习律、讲唯识论法讳法莹”，其结字为“业修+教内司教”形式。²²《朝阳北塔塔下勾当邑人僧人题记》载有“管内僧政讲经沙门省章”，其结字为“教内司职+教内司教”的形式²³等等。对于业修类的单标“习”“业”“诵”的，可以理解该僧属初学，处于业修方面的初级阶段，如果是业修加兼标的，我们就不可轻易判断其为业修初级阶段，应推断有兼修的可能。要之，我们不能以名前结字来判断某位僧人在教内的修持深浅和“阶段”的高低。

笔者要特别强调的是，对于名前标示“持念”的，我们更要注意，切莫从字面意来简单判断其实际意义。笔者认为，辽时僧人之“持念”，应归于“业修类”和“教内司教”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