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诗:流水的腹中塞满草籽(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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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泥里的马车鹧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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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趴在城外的雪泥里,拉车的马儿老了。
赶车人举起长鞭,只吆喝,不抽打,他的声音传进城中。
在我听来,就像当年,我爸爸那样。
整个上午
鹧鸪坐在浓雾的家中一声声叫唤自己的名字
河对岸
所有走下楼梯的亡灵都以为自己还活着
405公交的国防中心站背后
拆毁了的西墟村
偶尔,一只白鹭站在颓圮的墙上
孤独地低头
流水东去,带走了所有的
庭院、落花和起居
一个路人在候车间隙
目睹了桥头秋日,风吹草动
一种语言消失,带来了
另一种语言。拆卸了门窗的建筑
带着寂静和羞愧的表情
原来,生活和爱那么轻易
——轻易的消失和拥有
甚于一辆城乡公交的抵达和离开
曾经的人语和欢爱,一如
草间昆虫,轻轻,现世飞过
我愿意是你的母亲。给你剪指甲、打洗脸水
哄你穿上绿白相间的病号服,在你的床边
读一张报纸。偶尔我会俏皮地喊你
31床,吃药了。我就会看见你苍老的手
抖索着伸到我面前。他们都称赞我们是幸福的人
每当我听到幸福这两个字,我都会不由自主地
别过脸去
母亲的遗像
挨着毛主席的像
挂在老家堂屋的中央
母亲活着的时候
逢年过节 都会燃一炷香
祈求毛主席保佑天下风调雨顺
儿女们一生平安
毛主席死后二十四年
我小心翼翼地将母亲的遗像
挂在毛主席身边
逢年过节 我会燃两炷香
一炷是给母亲的
一炷是替母亲给毛主席的
我不祈求什么
我只是在完成母亲的遗嘱
淡淡的蓝烟中
我隐隐约约看见母亲
从相框中走出来
轻轻擦了擦我的脸
说我长胖了
而毛主席仍在像上
吉祥中带着永远的微笑
芒果花开得盛时,有一种气势。
像一个爱中的女人太过用力,不知俭省。
两场春雨过后,黄色的火焰
就燃尽了。开过花的地方结出愁怨,
米粒般细小,一天比一天重,一天比一天深。
到七月,原来,一个人的愁怨
竟可以那么大。
在姐姐的婚礼上,我向一些陌生的姑娘微笑,并说你好
我看到的回答无非是这两种:
她们匆忙走开,并回头对着我坏笑
她们装作没听见,在背后骂我是疯子
一整个下午,大部分人对我熟视无睹
我只是想打一个招呼而已,尽管姐姐告诉我:
把你下巴的胡子渣刮干净
但是我很欣慰的,只有两个姑娘
对我的问候有所友好
一个是六七岁的小女孩,她正吃着奶糖,也对我微笑
把口袋里的奶糖分我一半,想将我当做她的玩伴
一个是漂亮的少妇。她走下楼梯时,乳房晃动了一下
我红着脸说:你好
“让开,你挡着我的道了”,少妇答道
流水是枕头。流水的腹中塞满草籽
草籽在湿漉漉的清晨醒来
流水把清晨带走
流水是羞涩的
建造在河流上的房屋,翅膀被时间拿走。又被时间刷上新漆
但是镜子
也有人从镜子中逃脱
去河流的底部,种植古老的清晨。很多年过去了
这个上了年纪的年轻人
怀里揣着剃刀
住在这个城市的边缘:有时候他向记忆深处走去,仿佛时光正在没顶
仿佛他,也要被流水封存
成为不腐之身
身体的每一件饰物,都有它的归属
——这双黑皮手套
黑暗褪尽。慢慢降下来的体温
妄想,和风中奔跑的事物
最后把影子摔在地上。冬天过完了
她的手抽走、泄漏;她的气味
和身体一起消失。像我再次离开
我们掏空了黑暗,还想
把昨晚的夜色停在指尖……松开
被剩下的日子,还可以
用一只手的形状,从身体的外面
与你厮守
这些年,我确信自己
是个没有理想的人
失业后做点生意
赚点小钱养家糊口
有点悲哀,更悲哀的是
把所有积蓄投入股市与中国经济
一起沉浮。热爱祖国坚信着党
使我彻底成为
地道的无产阶级
所幸我还写诗
其实,我活得很简单
写几首破诗,图自个开心
前些天有个傻逼
说他的理想是花几万元
买我几首诗。他说:
“你的诗不是虚假新闻
不是甜得发腻的小姐
不是经济泡沫
不是掺假的食品、药品
却有着人类最朴素的情感”
我很感动,但我拒绝了
这让我觉得写诗的人
他妈的——
就是比有钱人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