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

   文＼惠振坚

　　中年以后的汪非最称心的朋友就是一只乡下亲戚送的土狗。土狗却有一个洋名——史密斯。盖因活泼可爱的小黑狗刚来的时候，电视上正播着黑人影星史密斯的大片，巨星的演技让汪非欣赏到无以复加，且佩服到五体投地，不吝花上几天的时间从网上下载到能搜到的史密斯的所有电影，痛饱眼福。

　　当土狗出现在汪非的生活中，很自然地，当然汪非也丝毫没有歧视黑人的意思，不假思索，就把可爱的小狗叫史密斯。

　　汪非没有什么旁的爱好，不喜欢打麻将，偶尔因为朋友的牌桌三缺一，汪非就会硬着头皮去顶上一阵，期间与他人的兴奋不同，汪非会觉得腰酸背痛，如坐针毡。汪非巴不得快结束，哪怕输一点钱也无所谓。汪非的老婆却是麻将场上的兴奋型选手，只要有麻将局，就能兴奋到手舞足蹈，回家之后，仍念念不忘，必定要念叨一番，自己打得多么有技巧，别人打得有多烂。两人的兴趣点不同，讲不到一起去，因为老婆的着迷，汪非就完全朝相反的方面发展，对麻将变得深恶痛绝。在打麻将的环境里，汪非不仅在单位显得另类，在家里也不受待见。那么没有其他爱好的汪非也绝非无事可做，中年后的汪非最大的爱好就是工作之余四处逛逛，消解压力只是一方面，在户外行走，心情就阳光一样美好。有两年时间，汪非的户外散步形单影只，老婆似乎永远在麻将场上，或者在走向麻将场的途中，汪非总是一个人在某一条路上走过来走过去，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形迹可疑。现在有了史密斯的陪伴，汪非心满意足的样子可以从他满含着笑意的眼神中捕捉到。

　　中年的汪非无疑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囗，青年时期的汪非知道自己想什么追求什么，那时的汪非能吃能喝能睡能玩，就是遇到不喜欢的麻将局，也能隐忍地陪着朋友们玩上通宵。中年似乎不经意间就来到了，从一开始的不相信不认同，到无奈地接受，汪非发觉随着人生陷入中年，自己的性情也有了巨变，不再喜欢曾经醉心的狂吃滥饮活动，更喜欢在工作之余穿上运动鞋，选择一个方向一直走到不想走不愿走为止。中年的汪非不经意间有了一个自言自语的毛病，倘不了解的路人看见了，可能会感到惊慌，以为精神方面有严重问题，担心下一步会伤人。若是熟人，则多少会认定到了中年的汪非着实不堪，沦落到不像正常人，生活真能改变人！如今史密斯在他身边，哪怕是最严重的自语症也变得像与老朋友交流一样可以被路人包容了。

　　汪非一边走一边自语，史密斯一下子冲到主人前，一下子又落到主人身后，有时好奇而专注地抬头望着主人在叽叽咕咕，好像意识到与他没有什么关系，又兴奋地往前狂奔一阵。史密斯无疑也十分享受与主人一道散步的时光，有时一出门就是两三个小时，史密斯本性是热爱野外活动的，就这样成了最快活的小黑狗。

　　史密斯当然有理由受到汪非的宠爱，汪非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在外省安家，一年里难得回来一趟，理由都很充分――工作忙到无法脱身，一个萝卜一个坑，找不到替代的人。这话多像以前汪非认定自己在单位有多么重要一样，中年以后的汪非才意识到自己真是大错特错，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任何人都会被别人快速替代，当一个人自认不可替代的时候，上帝就会发笑吧。当然，为了维护儿子的良好自我感觉，汪非不会讲这样的话，何况儿子也不卖帐。儿子一直有着过于强烈的逆反心理，基本上你这么说，他就会那么做，曾经有一段，那还是儿子读中学的时候，父子俩人几乎每过一两天就会发生冲突，让试图使儿子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学习去改变的计划一次次地落空，汪非很悲观，也很绝望，妻子玩笑着提议再生一个孩子，重新来教育培养，难说汪非没有动心。但那时更多是当成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到放开二胎的时候，汪非笑出了眼泪，这完全是可以写入小说中的情节嘛，原先认定正确到不容怀疑的政策出现了颠覆性的变化，也给出与以前截然不同的解释，如果说变化是合理的，那么错的又是谁呢！

　　现在的汪非认定史密斯就是他最乖巧的孩子，任他怎么说，史密斯从不反驳，还会十分认同地摇着尾，其他的宠物狗会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要被不人道地断尾，而土狗史密斯有着自然而漂亮的可以表达情感的尾巴。在家里与老婆一天里见不了多少时间，就在那不多的时间里，老婆也明显嫌弃他是一个话唠，而史密斯的反应却只是高兴，一味兴奋，史密斯显然把主人的话当成了褒扬，高兴地上窜下跳，汪非无疑受到史密斯高兴劲头感染，像瞬间年轻了一样，拔脚跑了起来，与史密斯比赛呢……

  　　　　　　　　　　　　　　　　　　　　　　　　　　　　　　　　　　　　　　　　　文＼惠振坚

Photo by Hui zhenj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