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的故事短暂又漫长
(2017-12-22 23: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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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的故事短暂又漫长
那一年明不足十八岁,高考得了一个高分,以那样的高分在外省或是直辖市完全可以上一所本科院校,但在这个考生济济的省份,高分也别无选择,只能被专科学校纳入麾下,明不能免俗地认定远离家乡的专科院校要好过本地的专科院校,如此就在老师的推荐下报了江南的师范专科学校。明的家在农村,极看重读师范会有一个月二十多块钱的伙食补贴,而且社会上也一直认定做老师是稳当的职业,虽说富不起来,但也肯定不会饿着。而且一直以来都有传言,说国家会重视基础教育这一块,什么“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样的口号与标语满天飞,连目不识丁的人都被洗脑了,连大字不识几个的明的老父亲都十分认可明的老师的建议。明没有特殊的主意,刚中学毕业,还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只是没有料到今后会与教育学生打交道了,有一些忐忑,也有一些隐隐的自豪。
明的家人把明收到南方师专的录取通知书视为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在村里摆了十多桌酒席,村子里男女老幼都来了,不差过村子里婚礼的盛况,那个场合是明第一次喝酒,不胜酒力的明酒醒透后,扛着家人托村里的木匠打的箱子坐火车奔向南方。
那时没有快捷的交通工具,先破烂中巴车,后火车,再后来又坐上破烂长途车,扛着箱子的明终于见识了南方清新秀丽的城市,明要去的那所专科学校迎接新生的车辆早已恭候多时,热情的接待学生把明的行李包括粗大笨重的仿佛能大变活人的箱子等都抢了过去,明对于异地的戒备与陌生感很快就消融在接送同学的欢声笑语中。
来自农村的明在专业学习上自觉而投入,甚至于在大多数同学周末陶醉于游玩与恋爱的时候,最容易找到明的地方仍是教室,不免有同学劝导明,高考已经成了过去时,不必把自己弄得像中学生一般辛苦,心理上的弦不能始终绷着,得松弛有度。明淡淡一笑,不驳同学的好意,作为对同学关心的回应,明会放下手上的学习内容,在操场上走上一走。
明并不是书呆子,明对于奖学金是志在必得,没办法,乡下的父母实在难以如期凑齐每月的生活费,二十块钱的师范生补贴显然不够,给校外高中生补课的机会屈指可数,也一时找不到接洽的方式,明只得把精力用在功课上,呆在校内的好处是明显的,生活费之外的开支就可以免了,衣服也不必讲究,高中时的衣服凑合着穿。后来,同学们了解到明的情况,也就不为难明,连打平伙吃饭也尽可能不去打扰明,以免明尴尬。
明从批发市场贩了些小商品,利用暑假在县城的街道上摆地摊,明的父母很心疼小儿子在县城里风吹日晒雨淋中挣钱,却也只能默然接受,家里实在拿不出现钱缴学费。明辛苦了两个月,终于凑齐了第二年的学费,三百块钱在今天不是一件事,对于明家当年是一个很大的数目。有同学偶然看到了明在街上摆地摊的情况,传开后,大家多发自内心佩服明的自立能力,这是他们学不来的,他们的家境虽说不富裕,但比起明家要好太多,还不需要他们像明那么精打细算,为学费与生活费操心。
三年的师专学习结束了,明幸运地搭上了最后一趟毕业分配的列车。明没有其他的想法,只要能尽快工作,只要能尽快拿上工资,能够帮衬到父母,这个书读得就值当了。他并不在意别人跑关系,想方设法分配在县城的中学里,他只希望教育局能把他分配到所属乡镇,这样一切都可以简单些,他能尽快全身心投入还很陌生的教学实践领域。
明在那样一所学校里注定会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教师,尽管他很尽力很努力,也阻挡不住那些年乡镇生源逐年减少的趋势,以剩下的十多位学生的成绩论英雄的话,明只是在合格的份上。县里最耀眼的无非是那些在县城中学里带重点班的老师,容易出牛逼烘烘的成绩,优秀的光环只有他们独享。明在乡镇中学寂寞无光的教学期间,相继发表了七十多篇语文教学论文,教育局分管局长注意到频繁出现在省市刊物上的他的名字,在全县教学工作会议上指名道姓地表扬了明教学与思考兼顾,个人的论文数竟比许多学校所有教师加起来还要多,这种教师要大力褒扬。明的校长急着把喜讯带给明,明无疑为学校增光添彩了。
明的表情却让校长不解,明被市医院的病情确诊吓坏了,魂还在路上没有跟回来。明还不到三十五岁,来势汹汹的恶疾已然悄悄发展到夺命的阶段。
明的妻子不死心,硬拽着明奔上海去南京,回来之后的明再也走不上讲台了,病情以攻城掠地之势发展,且无力阻扼。关于明的病情在同事间朋友间同学间传播得很快,纷纷抽空前来探视,学校借助县教育工会的力量为明筹集了一些慰问金,当地红十字会也送来了物资和关怀,令明尤为感动的是,他带过的一些学生一再前来探望,送来明再也无法如愿吃下去的鸡蛋疏菜等食品。
明在去逝前一个月劝说家人同意他把遗体器官与眼角膜捐献给需要的人,让他这样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发挥一点作用,明的妻子最后只得含泪同意了他的一再恳求。在他去逝后不久,据说眼角膜成功地摘取且用之于一位受助者。
明已不在人世了,但多了一位恢复明眸的人,代替明在审视着这曾让他依依不舍的世界……
文\惠振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