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麻将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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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原创●信马由缰 |
治愈麻将馆
县城麻将馆数不胜数,遍布城乡,这是地方特色,也是中华大地独具特征的一个缩影。老黑相信一个试图了解中国国情的人,一个要写一本书介绍中国国情的人,不把打麻将这种全民爱好加进去简直不值一读,如果不把中国人好打麻将列入好好考察的一项,必定只能得出片面的国人精神面貌的概括,必定在真实性与意义上流于庸常。
当年老黑在大学里读英语专业的时候,曾经向好奇的外教解释这一国粹,并且在好奇且好学的外教的一再要求下从老家带去了一副麻将。班上很快就凑齐了愿意陪外教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符号”的成员和候补成员。
从此,每晚老黑与众同学散步后,大步流星来到外教入住的宾馆,因为外教的守时,老黑和同学们也变得特别守时。大家守时还在于这绝对是一个多赢的活动,一是增进国际间友谊,学院里严禁在学生寝室里打麻将,但对于他们陪外国友人打麻将之事则另当别论,当然也鞭长莫及,总不至于去扫荡外国人住的宾馆,闹出国际上的纠纷。二是提高麻将技艺,得到了难得的娱乐,那时大学娱乐不能说没有,但少到可怜,只有周末才有零零星星举办的舞会,如果非得把看报也算上的话,报刊栏的报纸也是一周才更换一次,能看出味同嚼蜡的程度。三是可以趁机练习英语口语,所以后来班上英语口语好的多是经常舍得自习时间陪外教打麻将的几位,真正意义上的有舍才有得,是不会玩也就不会学的一个精妙的注解。
毕业前,拿着来华专家工资的外教请大家在省城最好的酒店撮了一顿,老黑等诸土鳖在吃了西餐后,也礼节性地回赠外教一副大家凑钱买的精品麻将,勉励外教把麻将事业发扬光大,提升我中华文化软实力。
二十多年一晃而过,至于外教把中华国粹发扬光大到何种程度,老黑不得而知,只听说在美国如今也开展麻将大赛了,这里面说不定就有他们外教的功劳。老黑上大学那个时候结成的友谊非常容易成为断线风筝,没有手机,没有QQ,没有微信,只是靠一个不靠谱的通讯地址,大家都知道,外国人没有中国户口从生到死的制约,在哪里工作就是哪里人,如果今天的老黑写一封信试图去联系当年的外教麻友,怕是不意外地会石沉大海。
再说,毕业后不到五年,老黑就凭关系从教师队伍中脱离,如愿地转到了行政单位,当年可操作的空间非常大,就看你有没有贵人相助了。当了五年的英语老师的老黑完全理解后来在网络上涌现的自嘲性语句: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教语文;要想死得快,就教语数外;要想死得急,去上早自习;要想死得早,课外搞辅导。老黑理解这其实是各学科老师多么痛的领悟!
仅仅五年的教师经历让老黑觉得仿若噩梦一场,那个时候的老黑真切地看到了自己一直到退休前每一幅画面:每日重复的工作程序,一个送走了一届又一届学生的老教师,一个在健康与精力都走到穷途末路的教书匠,一个如果不借力发展,就会停滞不前,从“小看到老”的职业。所以,当老黑的父亲的一位在市里官居要职的战友随口问有没有改行的愿景的时候,老黑第一次恳求一向不愿意求人的父亲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结果就抓住了。这是老黑一直喜欢对熟人念叨的人生关键的几个重要节点之一,没有这个转折,老黑就不会后来成为“局座”,虽然是副职,但在小县城里算是出人头地了。
当年同一时间段发生了一个悲惨的小插曲,一个在乡镇中学当语文老师的人也得到了进入事业单位的机会,那天这位老兄也是高兴过度,在跟同事们喝过欢送酒后,在回来的路上摩托狂飙,不幸的事故就在这个当口发生了,改行之日成了生命终结之时!
转到行政单位的老黑很快就步上了上升的渠道,成了科室的负责人,可以签单可以笑傲原来的教师同事了。
到了五十岁的时候,老黑的上升之势在副局长的位置上戛然而止。不知从哪天开始,老黑和老婆成双捉对在麻将馆里出现了。对于麻将馆里出现“局座”这种现象,一开始大家还是很稀奇的,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因为不是一路人,属于在不同的轨道运行的卫星,老黑属于越界行动,粗鄙的麻将馆焉是局座应当出现的场合,时间过了数月,大家才习以为常。
其实一开始,老黑也是不太适应,他先前出入的都是公款买单的高档场所,现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确实是降格太多。但不找点娱乐,老黑怕是会闷出病来,这么多年,老黑可以说是工作过来的,但也可以说是一路娱乐过来的,有公职的人都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老黑能到麻将馆也是形势发展变化的一个反映,这情况也是在公款宴请受到一定的遏制之后发生的,原来老黑的酒局多到不分工作日与节假日,酒足饭饱,开一桌麻将是常态,能在十二点回到家里还算是早的。老婆常讥笑,说党员肯定不是普通材料打造的,是能泡在酒精里过日子特殊材料。治病救人的政策使老黑流落到了麻将馆,好在一向喜欢打麻将,只要能摸到麻将牌,老黑也不在乎了,也不当自己是落难的青蛙王子了。当然,原先老黑只是带着好奇来体验一下,接着就乐不思蜀了,这里有一种特别的放松的感觉,这里没有严肃的公务,这里只讲娱乐性,不划年龄界线,任何人凑成一桌就开始了,而且对老黑而言筹码也极小,真正意义上的小赌怡情。
对于公职人员在麻将馆里出入县里始终持宽松的态度,偶尔会象征性地发一个通知,明令公职人员不得出入经营性棋牌馆,通知次数一年两三次之多,又没有具体的行动,大家就心知肚明了,这不过是应付上面的一个幌子。可以体谅一下这种做法的无奈,公款宴请成了地下活动,公款旅游成了高压线,再把工作之余的这点个人爱好也打压了到嫖娼活动一个层次,还让不让人活?毕竟这是全民热衷的一个活动,公职人员也参与其中,倒有了一些体察民情,与群众打成一片的意味。
这两年老黑和老婆多去附近的几家麻将馆,就是在麻将馆里,人民群众的官本位意识也是根深蒂固的,麻将馆的老板娘会忙起身招呼,尽快给局座安排上场,仿佛局座的到来给麻将馆带来了荣光,使之蓬荜生辉。
在麻将馆里,老黑遇上过自己小学或中学时代的同学,这些老同学一开始与局座打牌也是惊讶和局促的,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局座,以为老黑被撤职了。打过几回倒也觉得这个当上了局座的同学不像其他人一当官就没有了人味人样,就高高在上难以说上一句话,这个局座真的像是隔壁邻居一样亲切随和,而且与大家可谓志趣相投呢!
在麻将馆,老黑去年遇到过高中时代不苟言笑的班主任,老师比老黑年龄也就大四五岁的样子,老师遇到当上局座的学生,且在一张桌上对局,边打牌边聊各自的近况,大家很快消除了尴尬,进入其乐融融的佳境,为了一个共同的爱好相逢到麻将馆也是一件可以值得庆幸的事情,倒有一种相互剥离了虚伪的真实。
喜欢麻将的人自然会给自己编出麻将馆有诸般好处。麻将馆既是一个娱乐的场所,也是一个证明一个人斗志未泯的地方。老黑常去的那家麻将馆里经常会看到一位八十出头的老婆婆,你能想象老婆婆在麻将当中获得的快乐可能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的为数不多的理由之一。这不是一个老人的斗志未泯又是什么?那些社会底层的人,在被工头吆喝来吆喝去之余,与老黑这样的公职人员也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如果有本事尽可以把老黑的钱不客气地赢到自己的口袋中来,感觉只有在这里才能活得像个人样,这不就是激发斗志产生良好自我认同的好地方吗?
甚至于有的家庭为打麻将的输赢而发生激烈的争吵,会有人把老黑也当成例子抬出来说理,说人家堂堂的局座也去麻将馆打牌,打麻将怎么就低俗了,你举一个社会上高雅的场所出来听听?
文\惠振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