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财的节目

   文＼惠振坚

　　老财在县城里开上了广告车。老财是我的中学同学，“老财”是绰号，名字中有“才”字，并非特别贪财而得名。知道我当老师，每一次路上碰见，总是得了健忘症一样，总会说上一阵教师职业多么好，工资旱涝保收，福利高什么的，不管我的解释是什么，下一次还是说同样的内容，让我疑心他的大脑是不是被广告车音响给震坏了。

　　我说我羡慕着你呐，一天多自在，开着广告车四处逛，工资也不低，不比我一节课不等一节课，学生在课堂里眼巴巴等着，迟到五分钟就算是教学事故。老财说，教学也有事故？这真新鲜，真是一行不知另一行的苦。看来还数开广告车这种事不用动脑子，更自由。

　　老财开的广告车是由小货车改造而成，说是改造，其实也只是除了车头，车身三个方位全围上了广告牌就算改造完毕，

　　每天早上八点，老财就到超市的后院领任务，全天的路线什么的明确之后，六辆一色的广告车就嚣张地出发了。

　　广告车一路播着流行歌曲，不断地插播超市当天特价的商品与疏菜品种，制造着县城街头的喧闹。

　　就这样，老财每天在县城街道上穿行。车子的速度是龟速，音乐是固定的桥段，日久天长，自由也成了折磨，好在老财会给自己找乐子。

　　老财找的一个乐子就是看人，说得具体一些就是看美女。看人不犯法，欣赏美女更不是罪过。特别是到了夏天，各色美女争奇斗艳，赏心悦目还不收费。沿街美女看过去，倒也减少了些许整天扫街的无聊。

　　老财找的另一个乐子就是看手机，这是一个危险的举动，开车看手机的事，老财不做，只是在每开一阵停车歇一会的时候，老财才掏出手机看朋友圈，看朋友们发的笑话与搞笑视频，这倒也说得过去，全民都这样呢。

　　老财整天在街上转悠，不说熟知路上的一草一木，也能闭上眼睛说出路的细节，这且不表，老财慢慢练就一个绝活，这个绝活是在同学二十五周年聚会的时候展示的。

　　由于老班长的宣传组织工作很到位，除了远地的两位，本地的中学同学都到齐了，聚会在本地最大的五洲大酒店，同学们从早上八点钟开始报到缴费，聚会费用是五百，多则不限。老财缴了五百，看到本子上有缴一千，最多有缴五千的，于是觉得自己交得少，但很快想开了，毕竟自己的收入应该比许多老同学少一大截，而且还没有保障和福利。

　　一大早老财就赶到酒店帮忙，当天请了假，不用开广告车游街了，老财感到特别轻松快意。虽说轻松快意，可是脑际还回旋着每天车上播放的自由飞翔和月亮之上这两首歌。

　　聚会的第一个内容是自我介绍。多数同学如我，当老师或职员，少部分成了企业家或者老板，还有几位成了单位负责人。也有在外人看来处境不是很好的，当着工人或做着售货、送货的服务性工作，轮到老财自我介绍的时候，老财和所有人一样有点激动，也有点紧张，老财后来告诉我，有一瞬间，老财想唱正在大脑里盘桓的凤凰组合的歌，不是因为他唱得有多好，而是他的大脑有一刻一片空白，只有那两首歌在脑子里歇斯底里，正在联唱，好容易老财把大脑里想唱歌的疯狂念头降服。他说，他也没有什么特别要介绍的，这些年先在工厂里混，后来骑三轮给人送货，现在开上了广告车，唯一的优点是，任何人想要找到他并不难，他每天都在大街上转，说到这里，在座的同学们都被老财的幽默整笑了。

　　老财也不知哪根神经突然触动了，说，自己这些年一直在街上扰民，把县民的耳朵吵出了茧子，厌烦到极点，但也成了大街上的消息灵通人士。虽说这些年大家没有聚过，但我现在奉献一个特别节目。大家闻听，特别节目？于是就竖起耳朵，翘首以待。老财说，我整天开一破广告车在街上兜圈，慢慢地，日积月累，我就知道了你们住在哪里了，信不信？县城多数小区是管理不善的，广告车都能开进小区，我甚至知道你们具体住在哪一幢！

　　众人相视而笑，心说见过吹牛的，没见过吹这种事的，二十多年来，大家分散在县城各处，你老财怎么可能都掌握大家现在的住处呢。

　　老财在众人不相信的目光中开始了如相声中基本功报菜名一样报起了同学现在的住址：张文化，庄重小区二幢；李平安，祥和小区十八幢；王凤霞，教育小区六幢；张子强，虎苑别墅区；王云，贤贵学苑；邓玉琴，河东大街206号……

　　每报一个住址，被提到的同学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加入掌声，到后来，手掌都鼓痛了，再到后来，掌声反而不那么热烈了，变得稀稀拉拉的，可能在想一个问题，这个老财到底想干什么啊，竟有心默默地把老同学地址记得这么清楚！

　　当最后一个同学的住址正确报出后，现场的气氛已显尴尬，有同学在小声地说，这个老财嗅觉这么灵敏，他是不是还掌握我们其他什么隐私啊，是块搞特工的料！

　　老班长同时也是这次聚会主持人肖强也是一个敏感的人，及时打破尴尬的气氛，说到，老财，谢谢你这么用心，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自己住什么地方了，大家还不知道你住什么地方，你也自报一个，好让我们铭记在心，随时登门拜访。

　　老财笑说，那就不必了，我住在小胡同里，你们平常留点心，也能慢慢知道，哪有自己透露自己情报的。见到我开来的广告车不要视为瘟疫就够给面子了。

  文＼惠振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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