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

 文＼惠振坚

　　二十年后，魏雄成为拥有六所私立学校的董事长。这六所学校分布在永市所属的几个区县当中，生源之兴旺，每两三年便让魏雄的资产翻倍，学校成了魏雄的无烟工厂，在企业普遍不景气开工不足的情况下，学校回报之大之稳定，已经成了魏雄企业可持续发展的领军航母。魏雄麾下的私立学校招生之强势已到了侵入公办学校的传统势力范围，毫不客气地搬动公办学校奶酪的地步，咄咄逼人的态势令一贯迟钝的公办学校也感受到黑云压城的巨大危机。

　　魏雄早先也是分配到乡初级中学的一名历史教师，在拿着几十块钱的月薪两年之后，魏雄以一个历史教师所具有的判断力和深遂眼光，一夜间看清了自己未来几十年的忙忙碌碌的影像——争取成为城镇的教师，努力成为高级教师，与无数来而复去的学生打交道，退休时黯然离去，一如老病缠身的所有退休教师一样。魏雄还有着一般教师所不具备的决断力，作出了壮士断腕的选择，在同事们不解且同情的目光下，魏雄带着两年里节省下来的一千多块钱开始了创业。

　　魏雄的第一桶金来自于倒腾商品。当时仍属于短缺经济时代，倒腾着江浙的服装，倒腾着彩电冰箱，倒腾着市场上紧缺的一切。魏雄能拿到别人拿不到的紧俏商品，在于魏雄对“舍得”两个字的透彻领悟，说白了就是大气地给经手人回扣。那是一个不给回扣就办不成事的年代，精于此道的魏雄也由此雄起。挣到钱的魏雄办起了印刷厂，最初的厂址在一条破败的小巷子深处，厂虽不起眼，但魏雄揽的活儿可不少，挣着大厂也会眼红的票子，游贩定制的盗版书源源不断地从小巷里流出，流向各地的书摊。

　　印刷工人三班倒，印刷机一天二十四小时运转的红火场面，不知给魏雄的口袋贡献了多少钞票。此时的魏雄敏锐地发现了另外一个宝藏――贷款。魏雄开始借助于在金融界工作的老同学发力，不多久，成了永市各大银行信贷主官的座上宾，舍出孩子的回扣力度攻无不克。借着办公司的热潮，魏雄相继注册了多家公司。在高人的指点下，一翻运作，抵押来抵押去，贷款得来的巨额资金使魏明当仁不让地成了当地头号大老板。

　　十年前，魏雄决定在办学方面试水。当时魏雄真的没有看出来学校日后会成为他立于商海不败之地的定海神针。做出决定时，魏氏企业财大气粗，出于一个成功人士隐秘的骄傲和炫耀心理，魏雄要向当初的学校同事们证明自己要比他们几十人加在一起还要出色还要成功，魏明觉得没有比办一所远超当地任何一所学校规模并打上个人标记的学校更能带来震撼的效果了。包玉刚远比邵逸夫有钱，但逸夫楼遍及全国各地，那些教学楼就是邵逸夫永恒的纪念碑，钱不在于多少，而在于世间有没有物件来证明。

　　魏雄没有料到竟然会在永市的各个区县一股作气相继办了六所规模与设施都堪称一流的私立学校，真是名望与财源如开了闸门的江水，挡也挡不住。政策的扶持像是为魏雄量身定制一般，政府开始鼓励社会力量办学，魏雄的企业办学行为被视为省级范本，数千万贷款，按魏雄操作的老套路，很快就到位了。百多亩地，特事特办，很快就批复下来，生怕魏老板中途改变了主意或把学校办在永市以外的地方，影响永市官员招商引资指标的完成。

　　这时的魏雄逐渐发现了自己在办学方面的特殊能力，他觉得自己曾是 “敌方”阵营的潜伏者，熟知公办学校的一切软肋——公办学校里，普遍地缺少工作的激情，一切围绕着职称运转，职称到手后，人就进入了退休的准状态；在教育方式上，更是乏善可陈，对优等生无微不至地抛洒雨露，对差生的关注却悭吝如沙漠中的雨滴。这正是魏雄想要击中的公立学校的要害啊。

　　一周的例会后，魏雄略带满意地扫视夹着公文包匆匆而去的十几位正副校长的背影，他们都是魏雄从区县学校重金挖来的行家里手，他们会不折不扣地落实既定的管理方案，他们也好比是魏雄旗下攻城掠地的将军，时刻准备着给公办学校脆弱的管理致命的一击。

　　　　　　　　　　　　　　　　　　　　　　　　　　　　　　　　　　　　　　　　　　　文＼惠振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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