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群的别墅梦

文＼惠振坚

　　一直以来，马群的别墅梦就没有断过。

　　这是一座山城，别墅的价格尚在可以企及的份上，特别是建在山凹里的远郊的别墅，八十万左右就可以搞定。马群和妻子看中的那套别墅，有二百七十平，内部结构符合马群一直奢望的可以安放梦想的格局。

　　马群夫妻睡在床上一合计，多年来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共同的梦想了，难得这一次不谋而合，决心抓住梦想的尾巴并化为现实。毕竟马群和妻子自结婚以来多少有一些积蓄，俩人的公积金账户上也有些钱，装潢的钱可以靠贷一些，当然仅有这些是不够的，大头还要从现在住着的一百平的商品房上出，应该能卖上一个不错的价，楼层好，又是学区房，估计这样也就差不了几个钱了，装潢上控制一些，还不至于负债累累。

　　说做就做，马群家的商品房出售信息出现在县城最热闹的广告栏上，在市民论坛的房产信息上也同步发出了售房的帖子。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电话不断，看房不断，最后被一位在外地打工近二十年的一位中年人买下，他急需给即将带儿子陪读的妻子找一个落脚的地点，权衡了从初中到高中六年的房租后，又考虑到今后房价飚升的可能性，还是觉得应该买一套房子，有一套像样的房子也算是对多年外地打工的一个成果展示吧。

　　马群和妻子及读高三的儿子租了一个靠近学校的地方住，除了不让儿子操心装潢的事宜，俩人一头扎入千头万绪的装修事务中去了。

　　这期间找设计找水电工找砖匠找木工，采购各种材料，或坐镇指挥，甚至数次与装潢工就进度和质量发生激烈的争吵。装潢的后期，又发现过去买的那些东西已经放不进富丽堂皇的别墅了，如果将就的话，只会衬出特别的不和谐与不协调。于是电器换了个遍，生活用品换了个遍，终于有一天，大功告成了，夫妻俩人十指紧扣，拉着彼此，百感交集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欣赏打量他们合力打造而成的还显得有些陌生的新家，有点不敢相信一座宫殿般的别墅已经梦想成真，从此成了住别墅的人了！

　　住上了别墅，却无人知晓，也是一种痛苦，好比新富且贵的人，非常希望别人知道他不同以往了，有钱了。夫妻俩人在孤芳自赏之后，自然也生出了一线遗撼，决定也去追随俗例，他们迫不急待地把老同学及同事和朋友等请到酒店里，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乔迁暖房活动，希望大家知道他们有别墅了，有空来见识一下，这是长脸的事情哪。

　　但绝大多数参加乔迁宴的来宾只是在酒店里吃了一场宴席，并没有按他们设想的那样成群结对地来探访他们的宛如宫殿一般的别墅。更多的时候，由于儿子一天中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学校里，马群夫妻俩个人在空阔的别墅里，承受着近于听到针尖落地的寂清，这个时候，他们才惊觉左右的别墅都还空着，在山谷里的别墅区只有他们和另外两家已经搬进来的人家可以彼此相望，而少有来往。加上这个时候，有附近村民告诉他们，别墅区所在的位置是原先村民层层叠叠的祖坟所在地，这让住在别墅里的他们生出了不祥的瘆人的感觉，夫妻一方只要有事情或者有饭局，要稍迟一些回家，另一位也只得在外面盘桓，或到朋友家去聊天看电视，一个人是断断不敢留在家中的。

　　为了热闹些，马群夫妻他们想了一些法子。先后把双方父母接到别墅来住，一来家中有了人气，有老人给他们壮胆，二来还可以下班回到家中就可以立马吃到热饭热菜。但老人们住不了几日就会抱怨上下楼不方便，说附近人少，没有聊天的对象，上街也极不方便，住在明镜似的别墅里也一直不习惯，连续多晚睡不好也是常有的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强留老人们了。每到周末，他们请家人与朋友来别墅打麻将，希望让稀哩哗啦的搓麻声给别墅带来生气，一来一往的只持续不到几回，因为麻友们来去不方便，马群就只得开车接送，弄到像是服务很到位的麻将馆一般，但马群人就累到了极点，并且有了烦不胜烦的意思，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这个时候，他们的儿子到省城的一所大学读书去了，别墅完全成了他们俩人的世界，两个人的宫殿，而这座宫殿中却只有皇帝与皇后两个人！

　　儿子逢着较长的假期就会回来一趟，儿子回来的短暂热闹和给他们带来的欢欣好象是为了突出平日的冷清似的，当儿子打点物品返校的时候，这座宫殿重归冷寂。人到中年的马群夫妻这个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是有一群孩子在房子里打闹、奔跑，多好，如果钱再多一些，应该聘几个保姆，活跃着她们的身影，不时传来她们豪爽的笑声。而像他们这样的普通工薪阶层真的没有必要住在这样的别墅里，特别是这样一种偏僻的别墅实在与他们当初设想的有天壤之别。

　　愿望与现实是有距离的。他们甚至在考虑，是不是重新回到起点，重新住回那种一家一户挤挤挨挨的商品房，在楼道中谦让着上下，在阳台上就能彼此召呼，提醒下雨了，收晾晒的衣被，可以听到屋外行人的聊天，小孩子的吵闹，家里面可能只有不足一百平的实用面积，但那是小而温馨的，那里，才有一种实实在在的人间世的感觉啊。

文＼惠振坚

2015.01.19

本博近期发表于黄山日报社旗下《黄山晨刊》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