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空白

文＼惠振坚

　　九月的幼儿园又将迎来一个入学潮。各幼儿园又会是人头攒动，呈现一派新丁入营，财富伴着喜气阻挡不住，汹涌而入的景象。

　　幼儿园的经历对我而言是无法弥补的空白。我最初对幼儿园心存敬畏。起了敬畏之心，也就有了逃离之意。

　　更准确地讲应该是逃避之意。是出于对幼儿园的无端恐惧。在从父母的言谈中获悉自己将被送入县城里当时唯一的幼儿园时，我保持不声不响，装作听不懂，也仿佛根本不在意似的，其实心里的惶恐已经如气球般急遽扩张，仅有的印象中幼儿园阿姨是威严到令人窒息的，在她的一声令下，孩子们规规矩矩地座在小板凳上大气不敢出。我畏惧这种规矩，好比习惯了一头乱发的人，突然被梳理打扮得很齐整，那会有多大的不自在！

　　在九月报名的那一天的早晨，我起得很早，未及吃早饭就溜出了家门。我跑得很远很远，远到让父母找不到，远到可以不必上可怕的幼儿园。几年之后，我才发现，我其实只是跑了几百米路，也就是转了一个大弯，跑到了十字路口的一侧。我被十字路口割鸡眼、卖狗皮膏药、变魔术的吸引住了，我一个摊位一个摊位饶有兴味地观看，每一个摊位都围满了看客，我不顾引来旁观者的不满，使力从人堆的缝隙间挤入。那真是一个大开眼界的地方：快速的手法、奇妙的吆喝、从未见识过的物品以及围观的人群带来的过节般的热闹感。整个早上，跑出门所获得的自由的感觉真是好极啦。

　　中午时，饥饿抓挠得我在烈日下开始晕头晕脑，但我是不可能因为一顿午饭而放弃追求的，我感觉自己应该抗得住。而且必须坚持住，那个时候回家，不正好可以赶上下午的报名，我逃跑意义不就一下子烟消了吗！

　　我坐在巨大的原木堆上。那时就是这种样子，很多原木长期堆放在十字路口的一侧，刚好成为来往行人歇脚的地方。和我一样坐在原木堆上的有二十来个人，原木堆附近就是吸引眼球的小摊，特别是割鸡眼的小摊我都走过去看了五六回了，连续看过割了几个人的鸡眼，特别恶心放在摊位上展示的一大海碗割下的干鸡眼。我基本上好奇地看一阵，站累了，就又坐回原木堆上。感觉那真是一个好地方，看路上人来人往真的很过瘾。

　　坐得高，看得远。在下午的时候，我甚至不只一次地看到哥哥姐姐们在十字街口的另外一侧左右张望，匆忙来去。每当此时，我就刻意地往陌生人的身后躲去，我可不愿暴露自己，每想起一次幼儿园，我幼小的心脏就会感到被一个无形的小小钳子夹一下，疼痛一下，难受一下。

　　到黄昏的时候，我的行踪终于被一位明察秋毫的邻居发现了，引来了我的哥哥。他骑着自行车猝不及防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无路可逃，其实也不想再跑了，两餐饭没吃已经让我似乎连眼球都没有力气转动了，家慢慢地又成了一个诱人的字眼。

　　我的上学出逃就这样悄然划上了句号。也因为我的这样一个大胆的举动，得以在随后的两年里不用上幼儿园了，可以继续原先野草般的生长自由。从而永失上幼儿园的机会了。

文＼惠振坚

2013.0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