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小巷

○惠振坚 

(四)

　　父亲之所以能拿到当时令人艳羡的高薪，与他是小县城里为数不多的部队南下干部的身份有关。

　　老爸曾在连队里领兵打战，在党的部队里经过长期的磨练，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大小战役无数，在解放战争接近尾声的时候，一次冲锋中左小腿不幸被机枪子弹洞穿，这一枪决定了历史！这就有了先在部队医院疗伤，后到培养转业干部的速成中学学习，接着就被指派到这个皖南小县城工作以及在此安家落户有了五个子女等等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小巷的夏天常常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暴雨，那时不像现在下雨不急不缓的态势，而且现在县城里因为改造过了，排水畅通，城里洪水泛滥已成了陈年往事。而当时几乎每年的夏天都要暴发几场洪水，小巷正处在县城地势低洼之处。雨稍大些，马路上，甚至于远在三眼井的水都会急不可待地灌入小巷，小巷转眼就成了一条欢快的小河。涨水了，这给大人们带来了焦虑，但给小孩子们带来的只有乐趣。

　　我们赤足涉水，在水中放纸船，从巷口涉水到巷尾，仿佛是领导视察水情，笑看笑谈哪家进水了，哪家还差那么一丝丝，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父亲如果没有上班就会训斥我们无法无天、兴灾乐祸，会命令我们拿上草耙去把门前的下水道口疏通疏通。耙几下，那些被落叶与垃圾阻塞的下水道口就会旋出一个个巧妙而好看的旋涡，排水速度就会明显加快。更多的时候父亲看到我们撑着伞跑出去玩水，我们巴不得水涨得再高一些。鞭长莫及之下，父亲只有气急败坏地亲自治水。

　　最恼人的是如果半夜下起了暴雨，雨在瓦楞上击打出擂鼓的节奏，父亲会真把我们当成他手下的兵来操练。把我们全部轰起床，也不管巷子里水涨还是没涨，命令我们开始从楼下往木楼上抢运东西，这简直是一个浩大工程！坛坛罐罐难以计数，我们上上下下搬运几十趟，终于把楼上摆放得难以下脚，楼下仅剩的八仙桌等难以搬运的物什也用石头压定，但让我们大失所望的是，水涨至家门口台阶最上方仅剩半厘米的地方就打住了，老天爷真是穷极无聊，晚上找我们开涮，让我们三更半夜白忙一场！

　　有时候，我们忙了大半夜，成效显著，水漫进家里了，木地板漂浮起来了，听到左邻右舍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大呼小叫地搬东西的声音，我们觉得没有白折腾，父亲也显出有先见之明的得色。

　　小巷的孩子从小就经过抗洪的反复演练，大都谙识水性。有一年，洪水涨到了一米多深的时候，因为不断地有雨水补充，近一天的时间里水都没有退去，一些稍大的孩子就纷纷摸索着涉水走出小巷去为家人买吃的东西，那种情行你会想到，家里有许多孩子原来也并不是只耗粮食的事情，的确也起着作用，为普通人家平添了许多生活的情趣。○惠振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