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评委吴灵芬点评世界合唱比赛

人物: 吴灵芬，中国合唱协会副理事长，中国音乐学院指挥系教授，世界合唱比赛评委，世界合唱理事会成员。她是我国少有的既站舞台又站讲台，既是观众喜爱的优秀指挥家也是学生爱戴的好老师，为我国合唱事业的发展、普及以及音乐教育的提高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采访：张国锋
时间：2014年7月16日
地点：拉脱维亚里加

问：拉脱维亚是一个歌唱的王国，您对它有什么印象？
吴：我只能说很震惊，因为是第一次看到一整个国家把歌唱作为他们生活重要的部分。他们25年前也是靠合唱解决了很多问题，所以我觉得他们的合唱工作体现了深刻的社会含义和认识。特别是那天几万人的音乐会，有那么多人，还唱他们自己民族改编的合唱歌曲，他们国家的人民是那么有修养，那么有礼貌，这跟他们长期展开合唱教育是有紧密关系的。这对我来说是永远难忘的。

问：请您谈谈本届比赛第一阶段看下来之后的感受。
吴：我只参加了三个组别的评判，有混声组、老年组等。就我参加的组别来讲，团队水平都很高。特别是因为在里加比赛，所以拉脱维亚本国的合唱队参加的很多，他们至少节奏和音准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甚至老年组，大多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但他们都唱得非常好。也有一些是常客队，比如南非等等团队，他们每次都会以新的作品出现。这次我见到的拉脱维亚的队伍都是新的了，而且普遍水平都很高。我们国家的一些团队明显水平比以前高，且作品也很新。有了新作品、新面孔，合唱队的整体素质也会显得比较高。这是很好的一件事情。这是我做合唱比赛评委以来我自己感受很深的一次。这次比赛也增加了许多新的项目，比如说老年组别。另外也有些互动交流项目，特别是这次理事会的研讨大会。让这些理事成员了解每个国家的文化和民族特点。对我们今后的工作也有很多新的启发。

问：南非有个合唱团得分高达99分，得了冠军，您是怎么看这个分数的？
吴：我在这组当评委，感觉非常完美。评委打分有四部分，第一是音准，第二是声音质量，第三是忠实于作品的情况，最后是整体印象。他们的声音质量是无可挑剔的，整齐度也找不出瑕疵。另外他们是完全按照上交的总谱上的记号和要求来做的，谱子上的东西呈现得非常准确。他们确实给人一种很新的感受，唱慢歌让人很感动，唱快歌又会让你非常兴奋。他们合唱的感染力和震撼力非常强。而且反映出这个国家音乐教育的程度。

吴灵芬老师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

问：中国团队如果要达到这个水平，需要怎么做呢？
吴：拉脱维亚是把在里加合唱渗透入生活中，我们跟他们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在我有生之年可能看不到了。第二个像南非这样的合唱水平，我们也可能达得到，唯一的差别是，他们平常课堂音乐教育是非常普及的。要完成一个作品的效率也是很高的。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很多都是教育之外的了。比如说，我们有很多很好的合唱团，南开大学、天津大学、广东实验中学等等。我们需要花很大的代价来进步，中国的极少数的合唱团也许是可以做到的。因为在音乐教育方面还是有极大的差距的。
中国有非常多好的合唱团，但是没有钱，国家也不太可能出钱让合唱团出来比赛什么的。我很盼望这些合唱团能够来参加这样的活动，开开眼界。走出来才能看到世界发展的趋势和高度。并且会明白自己需要干什么。这些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我认为拉脱维亚、日本、南非等他们有非常强的创作力量。前几天万人音乐会，指挥或伴奏都是曲目的作曲家，而且在场的市民都会唱，和声也非常美，有几首歌虽然很简单，但是和声效果非常好。作曲家本身也是从小在合唱团长大的，他们了解人声这种乐器该怎么使用。另外他们也很了解合唱团的情况，既能丰富生活，又能体现合唱团能力和艺术的效果。我认为中国的合唱作曲家们在作曲时应该了解老百姓的生活、歌唱时怎样的，从人声和合唱团的条件为角度创作。这些问题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但是目前我们很难做到。
现在国内其实也有很多好的作品，但是合唱团唱不了，甚至是被外国团队唱出来的。国内出版法的不规范，导致合唱团约稿的作品没人出版，其他合唱团就买不到这样的作品。今天广东实验中学带来了几首新的作品，评委觉得眼前一亮，但是如果要买他们的作品也无处可寻了。如果说国外的出版商能够帮助或鼓励我们中国的作品，来出版中国人的作品，这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中国作品的方式，让全世界都注意到中国合唱作品。前几天我给印度尼西亚合唱团排的《赶牲灵》就已经被出版了。当然这次研讨会和出版商也提供了很多机会，广东实验中学也介绍了许多他们的作品。怎样将中国合唱、中国合唱作品推广到世界上，这才是我们当务之急需要做的事情。很遗憾国内并没有非常关注这些方面。一些很好的作品被大家传唱，作曲家就很生气，但是他并没有申请版权，合唱团也没钱被罚。所以合唱界作品出版和版权问题是比较混乱的。当然我很慎重，甚至在作品上改一个音，我都会跟作曲家商量。因为我认为这是互相尊重。

问：本届世界合唱理事会上您给印尼的合唱团排了个《赶牲灵》，请谈谈这是什么样的一个机缘？
吴：研讨会的内容主题是ethnic，展示每个民族的作品，当时缺一个中国作品，于是就找到了我。我之前不知道自己会排这首曲子。所以我提前跟这个合唱团碰了面，让他们了解中国作品的风格。借助外国合唱团来向各个理事会成员展示中国合唱作品目前的水平。这个印度尼西亚合唱团非常成熟，无论是和声、节奏、音准都非常准确。在短短几分钟的磨合后，很快就互相适应了，这让我非常感动，而在我们国家要做到是很困难的。他们的音乐素质太高了，同时我也很享受这个过程。

问：下一届世界合唱比赛将在俄罗斯索契举行，对此您有什么期望？
吴：我觉得下一届世界合唱比赛一定会办得很好。因为索契本身也是俄罗斯的合唱城，那里有很好的合唱传统。八几年我在莫斯科读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城市了。所以我非常希望下一届还能够当选为评委参加索契的世界合唱比赛。我想许多优秀的俄罗斯合唱团都会聚集在索契的。

问：中国团队参加世界合唱比赛的越来越多，这说明了什么？
吴：说明大家渴望出来学习，在经济方面对合唱的支持也越来越多，是一件好事。在国内，或者省内很难同时看到那么多好的合唱团，这是绝好的机会。而且比赛也是允许旁人入席听的。所以能看到竞争队伍的演出。我希望国内能有更多的合唱团出来。如果想要持续发展合唱事业的合唱团，一定需要出来开开眼界，并不需要去计较得的是什么奖。

问；第一阶段比赛后不少中国团队缺席颁奖礼，引外人侧目，而外国团队都是高高兴兴上去领奖的，这种现象您觉得是什么原因？
吴：这可能是因为保密太严格了。还有也看出了国内一些人的两种思维方式，一是也许他们对颁奖典礼兴趣不大，二是成绩不是太好，不想上去领奖。这是不太好的心态。合唱本身就是“合”。为什么我愿意到外国来参加比赛，因为评分过程非常公平，而且外国团队无论是拿什么奖，哪怕是最差的奖，也会去祝贺比自己分数高的团队，甚至会感谢我们这些评委。我自己也很受教育，非常愿意出国当评委。这次颁奖典礼上，也充分反映出了我们的缺点。领队、指挥应该端正心态，参加比赛就是来学习的。有一些队伍可能比完没有考虑到领奖，出去旅游了。我觉得很遗憾，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问：国内城市举办合唱节与合唱比赛应该注意什么？
吴：刚开始我并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合唱比赛有多重要，但随着参与工作越来越多，发现比赛容纳了世界各地的音乐文化。分组也很多，这无形中给了大家标准和常识。这会让参赛团队学会考虑，适合参加什么年龄段，什么风格的组别。也向大家普及了合唱常规认识。这是国内在未来合唱事业发展的道路上需要学习和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