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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记者
现在,当你走进卢浮宫,就能看到台湾导演蔡明亮的电影《脸》正在展厅播放。电影是在卢浮宫内拍摄的,而蔡明亮也成了电影史上首位作品进入卢浮宫典藏的导演。
作为台湾“新新电影”的主将,蔡明亮是当代最具作者风格的导演之一。1992年,处女作《青少年哪吒》使他一举成名。那部电影的灵感缘于他在一个青少年聚集的电动游乐场发现了从未接受过任何表演训练的李康生。他们迅速建立了信任。
谈及李康生的特殊之处时,蔡明亮回忆说:“他不怕摄影机,第一次试镜就很好。他的样子不是很突出,但是有自己的味道。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很慢,讲话很慢,动作很慢,不会因为外界的压力改变自己本来的样子。”蔡明亮为他写了《青少年哪吒》的剧本,从此李康生便以“小康”之名成为蔡明亮之后所有电影的核心人物。
《青少年哪吒》延续杨德昌“牯岭街”青少年的犯罪话题,以高度写实的风格记录了1990年代初台湾“垮掉的一代”偷摸撞骗、药物滥用、社会暴力等犯罪行为。蔡明亮通过影片质疑,为什么青年如此沉迷于电玩、电话亭、旅社。万年冰宫、小吃摊都是暂时的进食、暂时的发泄、暂时的停靠。他们的父母勤勉过头地工作以维持日常开销,幻想着把家人拧在一起,而孩子们早已远远逃开。在他们身上看不到历史感,因为他们对未来有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淡态度,只关心今天的生活、今天的朋友,在意彼此之间的热情或冷漠。以其独特的冷色基调,《青少年哪吒》获得了东京影展铜奖,蔡明亮从此跃升国际影坛。
1994年,蔡明亮的电影《爱情万岁》一举获得威尼斯影展金狮奖、费比西奖、台湾金马奖最佳影片及最佳导演奖,奠定了他在台湾乃至世界影坛的先锋地位。蔡明亮表示,这部影片着重探讨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剧中人空间距离很近,但看上去从来没能建立一种密切可靠的关系,因为他们无法克服彼此间的冷漠。这种悲哀,在同性和异性之爱中都难以免除。
同性之爱这个主题一直隐约贯穿于他的全部影片。谈及同性之间的禁忌之爱时,蔡明亮表示他不喜欢社会给爱情套上的刻板观念,“爱情应该是无拘无束的,当你领悟生死的时候,你就会珍惜这世间难得的缘分。”
然而,社会对待同性之爱是苛刻的。《河流》中的男主角是个悲剧人物,他天生就是一名同性恋者,最后却因社会不能接受同性恋被迫结婚生子。蔡明亮认为,性本来应该是最自然的事情,不论在同性还是异性之间,跟上厕所、吃饭、睡觉、走路一样自然。“性是很自然的东西,但处理不当就会使人不开心、忧郁。我只是希望让观众明白性的普遍。”拍摄时,他从不对性的元素有所掩饰——越掩饰人们就越好奇,只会招来相反的效果。
蔡明亮不同影片之间错综缠绕的关联容易令人困惑。
除去李康生,他的御用班底还包括杨贵媚、苗天、陈湘琪、陆奕静、陈昭荣等。他很喜欢拍摄同样的演员、同样的家庭、同样的公共空间,在每部影片中他们显得熟悉又陌生,暧昧又真实。在片中,不仅小康,他生命里遭逢的每一个男女,都无可避免地一头栽入孤独的宿命。《你那边几点》里,小康、母亲、湘琪,3个人在地球两端悲伤;紧接着他们出现在短片《天桥不见了》的结尾——从巴黎回来的湘琪与小康擦肩而过。小康不再卖手表了,他刚去应征色情电影演员。到《天边一朵云》,小康已成为A片演员,湘琪则是不知情的女友、在台北故宫看守文物的解说员。他们的经历变化着,寂寞则是不变的主题。就这样,我们跟随《青少年哪吒》中年轻倔强的小康穿梭于《爱情万岁》、《河流》、《洞》、《你那边几点》、《天桥不见了》、《不散》、《天边一朵云》、《黑眼圈》、《脸》,与相似的人们和街巷交换无声的语言,一起孤寂地走过了10部影片的长度和20年的光阴。
蔡明亮的影片总萦绕着深深的怀旧情绪。老风俗、老歌、老电影,这些濒临消失的文化常常出现。他说,“我担心有些东西的年限和逝去,比如记忆或物体甚至我自己。我意识到,也许有人一直停在过去,甚至活在过去,比如说1960年代。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然后有一天我也会逐渐消失。”他最迷恋的场景之一是老电影院。《你那边几点》里有电影院的场景,《不散》更是发生在电影院里的故事。那些孤独的人隐藏在暗处,任影像与时间一起飘移。只有在影像的幻觉中,他们才能短暂地忘却注定曲终人散的悲伤结局。
1957年,蔡明亮出生于马来西亚,在小镇古晋一个卖面营生的马华家庭长大,7个兄弟姊妹中排行第3。因母亲忙不过来,3岁起由外祖父母抚养。外祖父母喜好电影,经常带着他一起看,使他从小就与电影结下不解之缘。因为平日不和父母同住,与他们有距离感,加之没什么伙伴,他渐渐习惯孤独并开始留心不为人们关注的社会现实。蔡明亮坦言电影中对于寂寞、孤独的长久凝视和童年生活有关,成长经验令他喜欢为自己多保留一些空间。这种边缘而疏离的心态影响了今后的创作风格。
1977年,蔡明亮来到台湾,就读中国文化大学影剧系,在校期间开始编写剧本,并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学创立了“小坞剧场”。舞台是蔡明亮最早涉足的一片艺术园地,他的第一部舞台剧《快餐炸酱面》(1982)和《黑暗里一扇打不开的门》(1983)均参加了台湾实验剧场公演,备获赞赏。这段舞台编导经历锻造出来的空间意识,一直渗透进他日后的电影创作中:如频繁使用的中距离长镜头。这与剧场里舞台与观众之间的距离是基本一致的,使观众可以耐心、仔细地观察角色的生活。“在思考的过程中我又回到舞台剧那样的空间思考,如何在空间限制中组织戏剧?我写剧本时,常常回到舞台剧时代的思维模式。”
之后10年,蔡明亮投身于电视业,同时也从事戏剧课程教学,在此期间完成了电视连续剧《不了情》的编剧,并开始为电视台编导单元剧如广受瞩目的《海角天涯》。他还导演了电视连续剧《快乐车行》的部分剧集,策划了13部系列剧《小市民的天空》,并于1990年编导了其中4部单元剧。这些工作,都为他的早期长片打下了基础。
虽然在国际上屡屡获奖,蔡明亮坦言,在拍摄一部影片的时候,并不会专门考虑电影所针对的观众。电影是根据自身生活经历创作的,因此才能是独特、真挚的。“我们这群人很简单,外面的世界再怎么变,我们还是做自己的创作。我们只求一个好的创作环境,有一群人实实在在地去做,总会有一部分人看到,总会有一部分人喜欢,总会有一部分人支持你,然后你就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