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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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随笔 |
许多东西,现在不值钱了。
上世纪70年代末,我在湖申线客班上当水手,湖州到上海要开整整一个晚上,白天本来是船员休息的时间,却忙得一点空都没有,不时有熟人送来鸡鸭鱼蛋,让船员帮忙带给上海的亲戚朋友。而从上海带回的更多,从飞马牌香烟到凯歌牌电视机,什么紧俏就带什么。到现在,这些东西还值钱么?
那个时候,吃鸡是对来客最隆而重之的表示了,也很少有上馆子的。现在,不仅饭店要选有档次的,如果是稀客或者贵客,不吃鱼翅鲍鱼,也得点个龙虾海参。记得那时,我带去几只猪爪给上海的阿姨,竟让她激动得犹如得到了稀世珍宝。确实,那是猪肉凭票的年代,而一头猪只有四只爪,当然是很难买到的。即使鸡蛋,那时也身价不菲。到上海的几个亲戚家去,我通常要带十几斤鸡蛋,这都是从以前插队村子的供销社下伸店里凭关系买来的。我一到,石库门里便一片欢腾,鸡蛋很快就被左邻右舍分光。而这样的场景现在还能复制吗?
老实说,现在我尤其怀念这样的时光。物质的贫乏,却让生活中有了更多被认为是“值钱”的东西,让人兴奋,让人追求。即使信封上的一枚邮票,也就是所谓的信销票,也要精心收藏。
那时,邮递员送信送报每天准时两次,一当看到送来的信当中,信封上有贴“纪念邮票”的,不管是谁家的,就先接收过来,然后转送到那收信人家里,如果那家里没人集邮,那么,这枚邮票一般就可以讨来,即使人家也集邮,如果已经有了这枚邮票,也可用交换的方式,弄来这枚邮票。
而这当然是为了集齐一套邮票。其实当时所称的“纪念邮票”,是指有编号的邮票,因此还包括“特种邮票”。那时到邮局寄的大多是平信,一般贴的都是没有编号的普通邮票,图案简单,票面8分,没有收藏价值。而“纪念邮票”很少发行,发行的量也不多,很难买到,其中大面额10分以上的邮票,于一般人也很少用得到。因此,如果一套邮票中有一枚20分以上面值的,那么集齐一套,真要让人发出难于上青天之叹。
不久前翻检旧东西,找出了少年时代的几本邮册,都是用纸张厚实的旧书自己制作的,用于插邮票的“玻璃纸”,是袜子的包装。一枚枚的邮票里面,不知有着多少艰辛、甚至心血。“文革”的时候,与一个同学做了笔交易,用了几十个像章,换他所有的邮票,当时真像暴发了一般。而现在,于集邮本身,或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全新的,不同时期的邮票,只要买得起,都买得到。
无疑,现在生活中让人以为“值钱”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或者说,被“稀释”了。记得以前,我在《新民晚报》发一篇小文章,马上就有许多熟人打来电话,说看到了我的文章。现在即使登在本地报纸上,也没人会注意。或是因为急功近利的时风,让人们难有闲情逸致去细细翻阅一份报纸,但毋庸置疑,也因为报纸实在太多了,报纸的版面太多了,动辄就是一二百个版,就算“看书看皮看报看题”,一份报纸,光标题也有几百个,看得过来吗。
当然,文章的“不值钱”,与以前一说起就让人肃然起敬的职称相比,或许不值一提。就在前几天,到一位朋友的办公室有事,正好朋友的一位同事神采飞扬地来发红蛋,原来,他儿子“双喜临门”,一是喜得贵子,二是晋级副教授职称。他儿子研究生毕业后留校,谈恋爱找对象生儿子的同时,还评上副教授。于是人们说,如此年轻有为,实在让人叹服。但这位同事一走,人们又叹息说,现在的职称也太不值钱了。
确实,现在职称已经泛滥成灾,各行各业,都有职称,中级不稀奇,高级满天飞。大学里随便撞见个人,就是教授。前中国科技大学校长朱清时院士曾在一次讲话中说,“80年代初教授、副教授那就了不得了,含金量非常高。到现在很多学校教授比副教授还多,副教授比讲师多。这种情况的出现,使教授职称的含金量大大降低了。”换言之是不值钱了。至于文凭,当然更甚,所谓“博士一礼堂硕士一操场”,是各高校差不多都有的风景。
有人说,“物以稀为贵”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硬道理。确实,现在许多东西“不值钱”,无非是都可以“批量”生产了。当满汉全席都吃腻了的时候,鸡鸭鱼蛋还会值钱吗。崔健在一首歌中唱道,“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其实,世界变化确实太快,但我们也并非就不明白。一方面,我们把越来越多的东西,“太快”地从“值钱”变成了不值钱,一方面又仍要把不值钱的当作是“值钱”的,对于这样的悖论,我们只是无解而已,或者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值钱
2014年2月8日湖州日报
○钱夙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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