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10日湖州晚报

钱夙伟

    如果天气不是太糟糕，吃过晚饭，总要去附近的莲花庄公园散步。在一块树林的中间，总有一群舞者，沉醉在音乐和舞蹈之中，如此忘情，如此投入，以至每次经过，都要被他们的激情深深地感染，即使于我这样一个“舞盲”，也几乎抑止不住与他们共舞的冲动。
    舞者约有三数十人，体态形貌各异，或胖或瘦或长或矮或丑或美都有，服饰更是五花八门，而动作是统一的，位置是固定的，类似于团体操，但舞曲的旋律却将他们融会成一个特别协调和谐的整体，几可与精心挑选训练有素的专业舞蹈家相媲美。
    当然，我刚开始发现他们的时候，有几个人的动作生硬甚至笨拙，有时还弄反了方向，大家向右转的时候却独自向左，于是就引来其他人毫无顾忌的大笑，然而笑声中虽有揶揄，也充满了善意，显然，这只不过是大家的愉悦和开心，有了一个合适的宣泄机会而已。
    那种随意和轻松，看得出是因为自娱自乐和健身的共同爱好，才让他们自由地松散地组合在一起，尽管如此，舞蹈却依然很有观赏性。尤显神奇的是，每个舞蹈动作，竟然与音乐如此相吻，简直水乳交融丝丝入扣，根本不容用另外的动作来替代。
    这让我惊异，原来音乐和舞蹈，真的是于不同的年龄，别有精彩的诠释。这群舞者，不说也知道，基本上都是老者，但是，悠扬而抒情的乐曲，舒缓而轻柔的动作，简直让人不得不相信，“年龄不是问题”，甚至，仿佛唯有在白发、皱纹的映衬之下，才有如此完美的艺术表现。
    在这群舞者中，只有一位男性，六十来岁，身材矮小，似乎并不适宜舞蹈，却最为光彩夺目。每次，他都站在第一排中心领舞的位置，音乐一起，他的每个动作就都成了舞蹈语言最权威的演绎，甚至似乎他是专为舞蹈而生，如此的出神入化，宣示了一个其貌不扬的老男人，也可以如此地魅力无穷。
    我不知道他是发起者，还是后来被破例吸收，当然这已经并不重要，看得出，他现在已是这个群体的灵魂。我没见他说过什么话，他只醉心于他的舞蹈。而这显然足以与他的舞伴们沟通。确实，于彼此的默契，乃至所谓的心领神会，一些形而上的东西，诸如节奏节拍，或许更为重要。
    显而易见，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更大程度上是一条精神的纽带。同样从那个年代过来，淡泊无疑是他们共有的品质，譬如那台播放舞曲的录音机，是那种四个喇叭的老式机子，八十年代初期常有时髦青年骑着车拎在手里满大街跑，如今早已过时，与此匹配的，舞曲也基本上是一些老歌，从“找呀找呀找朋友”、“我在马路边拾到一分钱”到地道战、血染的风采，而这在喧嚣纷杂的当今，当然是在表达着一种简单、执着和纯朴，而这于他们，当然也意味着愉悦和享受。
    曾有一句广为流传的养身箴言告诫人们“忘记过去忘记年龄忘记恩怨”，其实，对于舞者，手舞之足蹈之的时候，甚至整个世界都已根本忘却。然而，忘却的本意，恰恰是因为对人生的热爱和留连。于是，对于步入夕阳的他们，舞蹈简直是一种最为合适的生命宣言和情感表达，不仅让我看得如痴如醉，更让我羡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