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云：“茶欲其白，墨欲其黑。方求黑时嫌漆白，方求白时嫌雪黑。自是人不会事也。”这话是批评钻牛角尖的人，自是没错的。名人的话大多是接近真相的——我只就一般的学问和生活而言，但也得看具体的时代和环境。 http://s3/middle/4c850cbbh8acbb436cd12&690

宋代盛行团茶，喝茶的程序其实蛮复杂的。简单说来，首先得把团茶碾碎，过筛后再冲点，所以叫点茶法。茶盏是用黑色的，那时建窑的黑茶盏很有名。茶的优劣是在黑茶盏里来分出高低的，那就是看茶沫起花的程度和汤色是否呈白色。具体怎么样，现代人只可以靠一些诗文记载来想象力，而诗文——文学作品总是有些夸张的成分，不能与科学的质量标准划等号的。但聊胜于无。这便是“茶欲其白”。

“墨欲其黑”，是对墨块的要求，也是个质量标准。我却想到了写字时对墨色的要求。一般的常识，要求书法作品的墨色是要黑的，最好还带点光亮的，会禁不住赞一句：好光鲜的字！但高明的书家却知道书法作品的墨色未必一定要黑的甚至到漆黑，淡墨、带水的破墨更可以增添线条的情趣，变化丰富的墨色使书法作品具有五色灿烂的效果。其实，“墨分五色”的话古人老早讲过，绘画中用得多，书法中很少用，也是比较起来稍稍难以体现而已。同光体的黑漆光标准对社会一般人对书法作品的标准认同起到很大的影响。误区便都是这样造成的。

现在看古代书法作品的印刷品，那墨迹大多是黑色的。其实这也是误区。上个世纪末，上海博物馆搞过一个中国三大博物馆精品展览，我拜朋友之情，在排了几个小时的队之后，“大快朵颐”。颜真卿的《刘中使帖》也在。从来，此帖的印刷品都是漆黑的。但我看到的真迹使我大吃一惊：那墨迹竟是浓淡不一的，并不是一http://s8/middle/4c850cbbh8acbbcb3ee57&690

味的黑。有些笔画还可以看出明显的中锋行笔痕迹，一些转折里，墨色的变化也很丰富。惊讶之后，我才恍然：古人写字都是磨墨的，那墨色自然不可能到很黑，写字其实也不需要很黑的墨汁。所以，我们都被印刷品骗了呢。我们现代人在享受印刷品带来的丰富的古代精品的同时，却丢失了品质的。我们以为“是”，却其实是“非”。

    清代有“浓墨宰相、淡墨探花”一说，前者是指刘墉，写字喜欢用极浓的墨；后者指王文治，善用淡墨。淡墨用到极品的，该数明代的董其昌。董的淡，不仅仅是墨淡，是气质的淡。王文治的淡，得一个“雅”字，已是不错，但犹在董之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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