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  洞

□孔方兄

    有一天，牙医马尔丹像平常一样起来，准备喝杯咖啡，看会报纸，然后去诊所。牙医马尔丹早晨从起床到走进诊所，完全像是程序自动运行一般，很多时候，马尔丹就是闭上眼睛，也能完成程序动作，摸进诊所。

    这是众多过去时光的重复。牙医马尔丹享受这样的情形。

    一系列混乱是从一件很小的事情开始的。马尔丹把咖啡杯端到桌子前，刚放到桌子上的杯垫上，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苍蝇冒冒失失地一头扎进杯子里，滚烫的咖啡液热烈地拥抱了苍蝇，它只能盲目地扇了一会翅膀，就俯在水面上，一动不动了。马尔丹看了看苍蝇翅膀和躯干上的咖啡细小的水珠，甚至一颗水珠的表面上还可以看到自己的头像。四周还是老样子，不过马尔丹知道，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乱子。

    马尔丹呆了一会，也没拿起报纸。他在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把咖啡倒掉重新冲一杯，是必然的；可是他又想，为什么非得喝咖啡？为什么要倒掉？为什么要杯子？苍蝇……这时，马尔丹觉得空空的胃里发生了小小的抽搐，隔夜的一点未消化的食物拼命想走出喉管，最后变成一点空气。马尔丹打了一个嗝。胃里的空气味道浓烈，在马尔丹的口腔里爆炸，马尔丹觉得很扫兴。看来非得喝点啥才行。他走到水槽边，拧开龙头，伸嘴巴去喝了一口。

    一股细小的水流带着水管的锈味和冰凉，沿食管流进马尔丹的胃里，它们一点也不想多呆一会，立刻返身冲出来，顺便把那些早就想出来的隔夜食物残渣也带动了。马尔丹没有停息，继续呕吐，只剩下干呕。不大一会，马尔丹就满头大汗，像刚刚溺水被捞上来的人。耳朵里一阵阵轰鸣声，又仿佛是暴雨在冲刷着混乱的空气，沙沙沙……马尔丹撑着双臂，站在水槽边。他觉得没有力气回到桌子前。

    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乱子。马尔丹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停留在这里。

    马尔丹闭上眼睛，听脑子里的声音逐渐大声起来，越来越大声了。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四周清净了。头脑也清醒了。马尔丹关上水龙头，把自己挪到桌子前。

    一个意外的发现把他吓住了。马尔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胸膛上出现了一个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