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里(三·续)

                                             □孔方兄

    女人走后，房间里就被空寂的气氛笼罩了。A茫然地坐在餐桌前，没有心思喝稀饭，也没有心思吃咸菜。A的耳廓里似乎有极细的声音铮铮地响，又似乎什么也没有。A觉得自己仿佛沉在水底的鱼，无法挣脱某种压力，只好静静地坐着。不过，很多问题争先恐后地从A的太阳穴附近向头顶聚集，A被这些问题弄得有强烈的胀痛感，A用手揉着太阳穴，却无法使心情静下来。
    这些问题里有一个问题极其尖锐——
    他在哪里？
    这里的“他”，也许应该换成“我”。A搞不懂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东西把“他”换成了“我”。这在A的心里造成了巨大的空洞，使A觉得前胸似乎缺了很大一块。A想到这里，低头看了看前胸，甚至把睡衣撩起来看，可是身体上的完整是显而易见的，A用拳头擂擂胸口，听见里面发出空空的声响。A感觉那里面肯定是空着一块的。那么就是说，空下来的位置，原本就是“他”的？
    A无法继续推理，因为胀痛感仍在，太阳穴部位也在配合着胀痛突突地跳。
    他妈的！A出声咒骂，声音响亮异常，连A也被吓了一跳。不过这一惊吓使A彻底清醒过来：一定要知道我是谁！
    A立刻行动，不再顾虑头脑里的纷乱和胀痛的前额。扔掉筷子，A开始在屋里查看，电视机、沙发、挂在

墙上油画、鞋柜上的花瓶里插着的花、巨大的敞开的通往阳台的门上挂着的印染着盘曲彩色线条的窗帘……A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感觉，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隔着一层什么阻碍，A无法知道这些事物背后的故事，无法参透这其中的秘密。
    那么到书房去？A转移身体，往书房移动。可是一排一排的书也沉默不语，A的眼光扫过那些书的书脊，

很多的字也一样扫过A的眼睛，A不记得其中任何一本的内容。那些书也成了一个个神秘的谜语。这时A突然发现了一个更加惊讶的问题：为什么没有一本书是熟悉的？难道没有一本书曾经翻过？A觉得自己缺乏最基本的生活经验，未必所有的书都是一本一本的？A逃跑一般离开书房，巨大的恐惧填充了前胸的空洞，A呼吸短促得像被扼住了喉管，连眼球也要脱离眼眶，跳出来了。
    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A跑到一个角落，抱住头蹲下去，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