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
　　　　　　　　　　　　　　　　　一
　　狗蛋想好了，今晚抓鸽子。
　　吃过晚饭，月亮还没有上来，狗蛋就去打扫牛棚，这工作他已经拖了两天了。好在天还早，他边干边想。老牛安详地卧在槽底下那块潮湿但没有尿水的地方，抬起头盯着小主人想心事似的磨嘴皮子。
　　“你也太懒了，屎尿不会弄得远一点？起来！”
　　狗蛋骂老牛，并在它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因为老牛的肚皮底下显然有一堆牛粪。老牛极不情愿地站起来，歪过头去啃后腿的痒痒。狗蛋迅速地把那堆牛粪扫开，然后又在积着牛尿的地方垫上干土，拍得平平整整，这才满意地放下工具。
　　“好啦。”他对老牛说。
　　狗蛋走出牛棚回到家，看见天色已有点暗，他就拿出手电筒往门外走。
　　“到哪儿去？”母亲问。
　　 狗蛋没有说话。自从父母让他放弃学习回家放牛起，他就从不对家里人说一句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的牛放得很好，他敢于把牛赶到山谷的最深处去，而且有时放一整天，他看上去也十分开心，今天逮住了一支花狸鼠，明天又拎回来一只小刺猬。没有人知道这些小动物最后会到哪儿去，反正过一段时间后就不见了，狗蛋又抓到了另外的几只。村上的孩子们被他的小动物吸引住了，常常围着他，有时回家吃饭也不肯。
　　狗蛋出门了，径直往村外走去。这时他听见村头上汪四爷的外孙女在院子里哈哈大笑。狗蛋“呸”了一口，他认为这个不久前从城市里来度暑假的小姑娘有装模作样的怪毛病，动不动就“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而且穿着裙子，扎着两只蝴蝶结，在村子里跑来跑去。更让狗蛋难为情的是有一次他放牛回来，那小姑娘就一惊一乍地评论老牛“太大了，太可爱了”什么的，并且问狗蛋：
　　“你上几年级了？”
　　狗蛋本不愿搭理她，但看到她的眼睛，就说：
　　“上……四年级！”
　　其实他只上到三年级就退学了。
　　谁知那小姑娘立刻大笑起来：
　　“你长这么高，才上四年级……”
　　狗蛋被笑得面红耳赤，他狠狠地抽了老牛一鞭子，老牛吃惊地往前蹿了几步，回头看了看狗蛋，这一鞭子对它来讲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