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小琴》

一

我一直想写一写我的侄女小琴，因为她的四十多年坎坷经历，让我十分惦念和揪心。

小琴是我亲叔伯大哥的长女，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小琴初中毕业后，本应该继续读高中，然而她却遵从父亲的心愿，选择帮叔叔带小孩。我清晰的记得，小琴那年刚刚16岁。

叔叔在城里某机关工作，婶子在某企业当工人。叔叔刚把家搬到城里不久，他的宝贝女儿娜儿就出生了。叔叔工作十分繁忙，婶子产假不准多休，谁来带孩子呢？这下可把叔叔婶子愁坏了。此时，十分关心弟弟的大哥比谁都清楚，弟媳刚刚找到工作，怎能放弃来之不易的工作在家带孩子呢？大哥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让大女儿弃读赴任。弟弟明白，大哥让小琴带孩子，绝对违背了大哥培养和教育子女的原则。

小琴帮叔叔婶子带小孩十分尽心。一把屎，一把尿，一口汤，一匙水，一碗粥，一杯奶，都是一丝不苟，有条不紊。叔叔婶子明白，小琴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孩子。

娜儿生下来就没有奶水，小一点时吃奶粉，稍大一点吃米粥，再大一点吃饼干。因此，娜儿的胃肠相当不好，三天两头拉稀跑肚。娜儿的衣裤一天不知换上多少遍，被褥一天不知尿上几十回。可小琴总是不厌其烦地浆洗，细致入微地更换。就这样，小琴一直把娜儿带到了三岁。

娜儿要上幼儿园了，小琴在叔叔的努力下，找到了加工食品的工作。小琴上班那天，娜儿不找妈妈，也不找爸爸，哭着闹着要找小琴姐姐。为此，娜儿还害了一场大病。

小琴工作后，经人介绍认识了小林。由于小林的出现，把小琴永远地带进了情感伤害和心灵创伤的深渊。

小琴认识小林后，小林十分喜欢小琴的貌美和善良，，天天纠缠，穷追不舍。一年后，小琴与小林正式走进了婚姻殿堂。婚后不久，小琴发现小林经常出去与前女友约会，有时彻夜不归。此时，小琴已经怀有身孕。可以说，在这段时间里，小琴是在痛苦之中渡过的。她一直挣扎着，期盼着。她挣扎，是因为她与小林的婚姻没听家里长辈的劝阻。她期盼，是在期盼小林能回心转意。善良的小琴真得想错了，面对小琴的万般容忍和耐心期待，面对刚刚出生的女儿，小林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长期有家不回。此时的小琴是五味杂陈，乱箭穿心，四面楚歌，求助无门。

小林的背叛，让小琴彻底失去了婚姻的信心。虽然她的婆婆、大姑姐、以及妯娌之间感情容洽，小琴明白，她们并不代表她与小林漫长的婚姻。为此，她决定——离婚。

离婚时，小琴无奈放弃了女儿小静的监护权。就是这次轻率的决定，让小琴永远陷入到了深深的悔恨之中……

小琴两年后，与千里之外的小清成了亲。小清少言寡语，勤劳耿直，十分疼爱小琴，这或多或少给了小琴不小的安慰。一年后，他们的女儿面世了。三年后，他们的爱子出生了。家庭成员之间和和睦睦，夫妻之间其乐融融。正因为这些，小琴对女儿小静的思念也一天天加重，内心的伤痛也一天天加剧。因为，小琴与小清结婚时，隐瞒了小静存在的实情。

小琴眼瞅着一天天长大的一双儿女，她似乎看到了女儿小静渐渐长大的身影。小静，你能原谅妈妈吗？你会说话了吗？你出几颗牙了？你现在上小学了吗？你的奶奶疼爱你吗？你穿的衣服有人替你洗吗？你的……。一个个问号，一串串牵挂，一直陪伴着小琴渐渐步入到了四十几岁的年龄。

2010年，小琴在千里之外，通过多方努力，终于找到了正上大一女儿小静的电话。小琴得到电话号码的头几天，手捧电话，忐忑不安，彻夜难眠。这个电话打吧，将立即揭开女儿小静存在20多年的秘密，同时还要打破两家人原本的安宁和平静。不打吧，内心千万遍的呼唤，撕心裂肺的思念，已经快把小琴的心撕碎了。几天煎熬之后，小琴终于鼓足了勇气，于一个夜晚拨通了那个既揪心又渴望的号码，１３８ＸＸＸＸ５１８８。电话通了，电话那头迟迟没有说话。小琴难以抑制的心跳，扑扑作响。沉默了几分后，电话那边突然怒道：“我没有妈妈，你不要再拨打这个号码！呜……呜……”啪得一声，对方挂断了电话。小琴听到这短促而愤怒的回答，一夜难以合眼，久久陷入沉思。如果我不与小林成家，女儿受到的伤害就不会这么大。如果小林不背叛我，或许小静能拥有一个温馨的家，如果我不轻易放弃小静的监护权，肯定我能和女儿天天通电话。１３８ＸＸＸＸ５１８８，在生意人眼里，它就是“爷要发，我要发发。”然而，此时此刻在小琴眼里，它分明就是“你在哪？我要妈妈！”小琴多么希望女儿小静能把电话号码换成“拥抱妈妈”。

四年过去了，小静仍在使用那个“我要妈妈”的号码。我真想不到，小琴你还要在悔恨和痛苦之中如何挣扎？（待续）

二

小琴对小静的思念每时每刻都没停止过，138XXXX5188这个电话号码，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到了小琴的心里。一个慢长的夜晚，小琴还是没有摁纳住内心沸腾的情绪，拨打了138XXXX5188。“你好！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小琴根本不相信这简捷的智能语音提示，她反复重拨，一次，两次，三次……。她好像不是在拨打电话，而是从心底里发出着焦虑的呼唤，“小静！小静！是妈妈对不起你啊！”小琴在呼唤中渐渐深陷到情感泥潭之中……

小琴在郁闷中度日，身边任何人都无法知道她内心不停搅动的伤痛。姑娘和儿子一天天长大，她在思念和爱抚之间权衡着利弊，权衡着揭开谜底的后果，权衡着丈夫和儿女的尊严，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沉默，让小琴度日如年，让心灵深处的痛越来越难以驾驭。她白天遥望着天边的白云，深夜她数着满天的星斗，用扎心的脉动计数着小静的成长，计算着小静大学毕业的时间。

小琴刚刚迈进40岁的年纪，乌黑的头发已经生出几根银白发丝。在压力之下，她对丈夫更加的体贴，对子女越来越疼爱。因为，她内心就像欠下丈夫、子女永远偿还不清的负债。其实，真不是小琴的错，小琴是母女骨肉分离的最大受害者，小林作的孽，凭什么来惩罚小琴？但人世间就是这么捉弄人，捉弄着弱者，捉弄着善良。

小琴不会忘记，与小林生活的日子里，她与两个妯娌和大姑子的融洽。她通过亲戚关系找到了大姑子国侠的电话。

她信心满满地拨打了大姑子的电话，“哇！你是国侠老姐吗？”这是小琴对大姑子一惯的称呼。“你是谁？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老姐，我是小琴。老姐你好吗？你没想到我能给你打电话吧？”电话那头出现了语言凝固，接下来是哇哇滔滔的哭泣声。被情绪感染的小琴也一起哭了起来。电话两端的哭声，是两个女人情感最大的释放，是千言万语汇集的单词，是两人必须告诉对方的伤痛……

十多分钟的悲痛过后，小琴问大姑子：“老姐，你经常与小静通电话吗？”“通电话，只是小静经常更换电话号码，弄得我内心总是不安。”话说到这里，小琴的心咯噔一下，不由地沉默良久。“小琴，你是不是给小静打过电话啊？”“老姐，我打过，只不过小静并没接听。”小琴此时隐瞒了小静的怒怼。其实，隐瞒是无奈的，也是小琴最明智的选择，这种选择每次都能戳到小琴心灵深处的旧伤，让小琴痛不欲生。与大姑姐通电话，她们谈到了各自的家庭、各自的辛酸、各自的经历、各自的希望……

这次与大姑姐通话，让小琴再次获得了小静的联系方式。小琴的情绪比以前理智了许多，她并没着急联系小静，小静的任何消息都是通过大姑姐口中获得的。小琴与大姑姐有个约定，任何事情都不能告诉小静。就这样，母子在相互怨恨、相互猜测、相互纠结中，延长着不平静的时光。

小静离开小琴怀抱时才两岁，小静记不清妈妈的模样，更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小琴留在记忆里的小静，还是圆乎乎的小脸，冻得通红的脸蛋，泪流满面拼命呼喊妈妈的挣扎。这副模样，常常把小琴从梦中唤醒，又常常把小琴打入深深的自责。

小静离开妈妈一直与奶奶相依为命，在小静的成长道路上，她认为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平时她最喜欢奶奶的体温，挨着奶奶睡觉她心里踏实，吃着奶奶做的饭菜她感觉顺口。幼儿园门口见不到奶奶，她会嚎啕大哭。小静就是这样，在奶奶的精心呵护下，从小学到初中，从高中到大学。成长的道路虽然磕磕绊绊，缺少母爱，但也算人生路上拥有一份福分。

小静在大学读书，平时非常惦记奶奶，经常与奶奶进行情感沟通，这让奶奶十分知足。然而奶奶毕竟是奔八的老人，在小静快要大学毕业时，因肺癌永远闭上了双眼。小静得知奶奶逝世的消息时，精神近乎崩溃，很长时间无法自拔。因为，奶奶是她最不能缺少的亲人。

小琴从大姑姐的信息里得知，小静大学顺利毕业，并且拿到了学士学位。因为学习经费的原因，没选择继续读研。这个消息，让小琴既兴奋又戳心。她为女儿在十分艰难的条件下能够顺利毕业而庆幸，她恨命运对自己万分的不公，她恨自己没有勇气向丈夫揭开哪段悲痛的历史，她认为自己持久的隐忍绝对不可原谅。

小静毕业后，找到了一份工程造价的工作，精心的工作态度，精明的工作能力，让小静有了施展才华的天地。工作第二年，奶奶住着的平房被拆迁，回迁房获得了与平房相同面积的楼房。小静住进回迁房，大伯、二伯和姑姑都没干预。他们十分清楚小静的苦处，更同情小静的遭遇。为此，小静获得了回迁房的居住权。这些消息，都是小琴大姑姐透露的。小琴听后，暗暗为女儿有个容身之处而高兴。

在小静住进回迁房不久，小琴的大姑姐就把小区名称、楼号告诉给了小琴。此时，小琴仍无法与小静取得联系，更不能前去敲响小静的楼门。两年后，小静买上了轿车，这一喜迅，小琴大姑姐更不会迟报。大姑姐告诉小琴，小静的车是红色的。小静说：她喜欢红色，因为小琴留给女儿的唯一一张照片，就是穿着红毛绒尼大衣。

一天天的纠结，把小琴折磨得整天以泪洗面。这次，她从千里之外毅然回到了让她受到伤害的城市。她没有过高的诉求，她只想从小静居住的小区门口看上一眼离别25年的女儿。那天，她冒着零下26度严寒，早早站立在小静居住的小区门口。她凝视着小区上早班的车流，生怕错过红色轿车的出现。一辆、两辆、三辆……，在缓慢的车流中，她终于看到了那辆红色的轿车和她那熟记于心的车牌号码。不错，就是这辆。然而，灰黑的车模却让小琴无法辨清小静的轮廓，让她唯一看清的是前挡风玻璃悬挂着的毛绒玩具——比丘免。小琴不会忘记，这是小琴在小静两周岁时为她购买的生日礼物。此时，车什么样？小静什么样？在小琴的眼里已经都那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小琴接下来该如何抉择。（待续） 

三

红色轿车消失在滚滚车流的刹那，小琴心里就像无数根儿锯条不断揦动着仍在流血的伤口。她明白，贸然登门相认，必然万分尴尬，不去贸然相认，又心有不甘。“我该怎么办？”这是小琴冒着零下26度严寒发出的哀叹。

小琴去窥探小静的事，小琴的大姑姐很快就告诉了小静。在小静看来，小琴窥探是多余的，你狠心离我而去已经25年了，这个深深的伤疤不可能轻易愈合。你窥探你的，我该怎么上班就怎么上班，我的一切与你小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小静断定，小琴还会再来窥探。为此，她在开车驶出地下车库出口时，注意观察着姑姑描画的小琴。

不错，小琴第二天真得又来了。她仍站在昨天那个地方，仍然冒着零下26度严寒。因为，小琴太想拥抱一下离别25年的女儿了。她在25年煎熬里，不知多少次回味着小静的味道，不知多少次猜测着小静的喜怒哀乐，不知多少次在梦里亲吻小静的脸蛋，不知多少次在深夜饮泣，不知……

早晨，小静红色轿车驶出车库出口的片刻，她真得看到了小琴，看到了非常陌生的面孔。因为，小琴在小静的记忆里是模糊的，是两岁后再也没有感受到体温的妈妈。小静的车稍稍停了一下，只几秒，她看清了妈妈已经苍老的面孔，她看到了妈妈泪流满面的模样，她真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不由自主地右脚踏上了油门，车子驶出了小区，驶进了滚滚的车流。

小琴在小静停车的刹那，她并没看清小静的模样。因为，小琴当看到红色轿车驶来，泪水早已屏蔽了她的双眼。自从昨天看到红色轿车后，她睁眼闭眼都是红色，红色成了她的期盼，红色也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今天，小静迟到了。她一路上几次走神，几次出现险情，几次控制情绪，几次都没能起到作用，无奈减缓了车速。来到班上，她没有一点精气神处理手头上的工作。她开始反思，反思父亲伤害母亲到底有多深？反思妈妈为什么毅然离她而去？反思自己不认妈妈是对是错？必然父亲伤害妈妈在先，妈妈弃她而去在后。如果，妈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与父亲生活下去，能不能幸福？能不能持久？父亲与情人的关系最后的结局如何？想到这，小静也没把核心问题想明白，因为，小静还没谈恋爱，她应该明白做为女人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小琴再次看到红色轿车仍没看清小静脸阔的事，很快告诉给了大姑姐，小静姑姑认为，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乱子。于是，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通报给了弟弟小林。她对弟弟说：“小静毕竟是小琴身上掉下来的肉，小琴当时与你断绝关系是无奈之举，我们都是女人，女人最懂女人的心，你有错在先，事情如果放到我的头上，我也不会绕过你，你看该怎么办吧”？小林一脸的无奈，对着姐姐喃喃地说：”一切都听姐姐的。

晚饭后，小静姑姑来到小静的家。一进门，小静姑姑一句话没说，就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姑姑这几天心都快碎了，你在奶奶和姑姑跟前长大，你的脾气秉性姑姑十分清楚，可今天这事姑姑必须跟你说清楚。你的亲生妈妈从千里之外回到赤峰，就想看你一眼，她别无所求。她离你而去不是你妈妈的错，她离开你们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她没有义务非得认你这个女儿。但你一定弄明白，她自从离开你，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你，日思夜想的折磨还不够吗？”姑姑的哭诉，也带动了小静的情绪，小静陪着姑姑一起哭，肩头紧紧依偎在姑姑的怀里，泪水已经湿透了姑姑的毛衫。姑姑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的思绪也随着姑姑的讲述深深陷入痛苦之中。

小静不是纯粹的孤儿，但失去母爱的日子，比孤儿也差不了多少。她经历了同龄人少有的孤独和哭泣、经常满身的龌龊、不能喊妈的痛苦、无故的磕磕碰碰、学校门口没人接送的遭遇。小静为什么那么亲近奶奶和姑姑，因为奶奶、姑姑是她人生中最值得依靠的人。

姑姑的苦心，渐渐打开了小静心灵的门栓。她并不是把妈妈忘得一干二净。在姑姪泪泣过后，小静从床头的皮箱里小心翼翼取出了一个木匣，轻轻掀开后，一缕黑发展现在姑姑的眼前。小静摸着泪说道：“这是妈妈留给我的唯一寄托”。姑姑霍然明白，这是小琴在小静满月那天剪下的长发。这缕长发的剪下，正式宣布了妈妈已经不是长发飘逸的姑娘，标志着妈妈从一个少妇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婆娘。

小琴虽然没有看清小静的模样，但小静把妈妈的脸阔看得一清二楚。那双眼与我小静是那么的神似，那张脸与我小静是那么的相同。血脉已经被分隔了25年，隔不开的是母女相互的思念。我到底该不该认下我的亲生母亲呢？（待续）

四

小琴回到千里之外的家里，煎熬越演来烈。她开始恨那个负心郎小林，恨插足家庭的狐狸精，恨自己遇事不够勇敢，恨自己没拿起法律武器来维权，恨自己为什么主过于冷静处理自己的遭遇。恨这些，在小琴看来都是马后炮，最要紧的是认下自己分开25年的女儿——小静。

小静认下亲生妈妈，是做足了准备的。她首先求北京的同学，在北京找到制作假发最有名气的公司，带上妈妈的头发和照片，亲自前往该公司进行设计。合同签订，制作直到小静满意为止。

自从认母的程序启动后，小静设想了好多可能，经过认真梳理，她决定：一是绝不打扰妈妈原有的家庭秩序；二是认亲必须与父亲和继母说个清楚；三是必须选择一个得体的时间和场合。

小林的土地被占后，也安置在与小静同一个小区。小林充其量只是个初中没毕业的半文盲，土地被征用后一直没找到体面的工作，靠在工地当小工赚点辛苦钱。小静的继母也没啥文化，与小林结婚后，靠骑着三轮车（当地人称倒骑驴）卖菜赚钱。两人供着小静上学，抚养着自生一双子女，日子过得紧巴巴。

在一个傍晚，小静敲响了父亲的房门。小静与父亲分住后，很少来到父亲家，用继母的话说，小静来家里的趟数屈指可数。此时，父亲还没回来，小静坐在客厅的小橙子上，静等父亲的回来。快晚八点了，父亲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满身污垢地跨进杂乱的客厅。“爸，你回来了”？小静安慰似地问道。“快累死了”。小林边说边往洗漱间走去。“他爹，你快洗手吃饭吧”。继母高门大嗓地催促着父亲。

父亲边擦着脸边往洗漱间外走，“小静啊，你是无事不登三座店呀，有啥事？说吧”！小静迟疑片刻，“爸，我不忙，你先吃饭吧，都饿坏了吧”。“习惯了，饿是常事”。“爸，我有个大事得跟你说一声，小琴妈妈来找我了”。“什么？来找你了？不行”！“怎么不行？你有啥资格剥夺我认下生母，获知你们不光彩历史的权利？这事只是跟你们通告一声，没什么行不行的事”。小静说完，嚯地站起来，朝房门走去……

不知不觉来到第三年的夏天，小静就职的策划公司，与小琴二哥的建筑公司有了业务上的合作。小静真没料到，与母亲相认的日子来得如此之快。机缘和巧合是一对双胞胎，想避都避不开。小静得知合作伙伴是妈妈的亲哥哥，自己的亲舅舅，既惊喜又恐慌。惊喜的是能有机会认下自己的亲生妈妈，恐慌的是如何设定认下亲妈的平台。说来一巧百巧，更巧的是小琴举家搬到了二哥所居住的城市——沈城。因为，小琴的儿子报考时选择了这座城市的院校。小琴也十分看好这座沈城的未来和儿子将来的就业。种种巧合，似乎都是上帝的特意安排。

小静抓住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一边准备着与舅舅谈判的资料，一边订下了沈城最豪华的酒店。她在紧张中设计着，筹划着，向往着……

金色的签约大厅，悠扬的轻音乐，即将上演的话剧，慢慢拉开了帷幕。当小静手捧红色文书走向两位公司老总的签字台时，主持人用洪亮的声音宣布：签约正式开始！签约结束，主持人的话筒又响了喜庆的措辞：“下面请出亲爱的小琴女士，有请”！随着灯光的移动，小琴很快走进观众的视线。人们不停地迟疑，一个闷热的夏季，小琴为什么身穿红色毛绒尼大衣？此刻，所有人都不会理解，只有小静心里最为清楚，因为妈妈留给小静唯一的照片就是身穿红色毛绒尼大衣那一幅。

此刻的小静，没有哭泣，没有哽咽，她礼貌地从主持人手上接过话筒，慢慢走到舞台中央，一字一板地说道：“今天是双喜临门的日子，一是衷心祝贺两大公司联手合作，祝愿合作成功！二是我特意安排今天这个场合，与我分别28年的亲生母亲相认”。说到此刻，小静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小琴，母女抱头痛哭，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掉下了激动的眼泪。

小静亲手脱下了妈妈红色毛绒尼大衣，为妈妈换上了藕荷色木棉缇花的旗袍，庄重地为妈妈戴上了特制的假发。此时，闪光灯轮番亮起，快门声此起彼伏。大家共同见证了28年的母女重逢，见证了人间大爱永远都不会缺席的激动……

二舅也不甘拜下风，专门为小琴和小静订制了鸳鸯金手镯，分别为妹妹和外甥女戴到手腕上。深刻的偶意是母女俩永远不再分开。

小清带着子女从舞台一侧款款走到小琴和小静面前。“小清，你怎么来了”？小琴问完，满脸通红，赧色难掩，慢慢低下了头。“小琴，这一切都是二哥精心安排的。至于你和小林的事，我40年前就知道了，如果我纠缠不休，就没有咱们一生的和睦，更没有今天的这一幸福时刻。来吧！为我们今天的团圆，庆祝吧”！小清话语没等落音，全场已经掌声雷动。主持人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高声道：“摄影师抓紧拍照，留下这幸福的瞬间”。

小静把在沈城与母亲相认的信息第一时间告诉了父亲，小林在电话那头哽咽的只说了一句话：“爸爸祝福你们”！（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