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个秘密

刘小文

真情服务报告会上，许多人听得潸然泪下，我也被深深地震撼着。学校决定拿出一笔奖金，重奖这样的雷锋式优秀员工。

保洁员杨花便是重奖获得者之一，她年纪不大，看上去像个娭毑。大家叫她杨娭毑，她一点也不介意。人家喊，她就应。而且应得相当响亮，像喝了蜜一样的甜。

春寒料峭，校园里下起了雨，风也蛮大的，刮着脸瓜子疼。杨娭毑没带雨具，也没戴手套，把头发淋得湿湿的，沁得脖子里拔凉拔凉的，有点挺不住了，她才去风雨连廊里避避风雨。

风雨连廊里坐着一个小学生，目光呆滞，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呢?莫非?……最近，校园安全事件多发，且场面相当恐怖。

她在这里干了十多年，什么事都兢兢业业，不管是份内的还是份外的，该管的与不该管的，只要看见了，她都会去管，而且管得好好的，做得也非常完美。尽管工资不高，月薪只有千余块，工作起来一丝不苟，认认真真的，仿佛学校是她的。

她走过去关切地询问：“小朋友，怎么没去吃饭呀?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坐到这里挨冻。”当时这个学生并没有理她，看上去萎靡不振的样子。她顿感不妙，试着用手摸了摸他的头，感觉额头很烫。经验告诉她这孩子发高烧，得赶紧治。她赶忙丢下手中的扫把，抱着孩子往医务室跑。

医务室给孩子打了一天吊针，杨娭毑便陪了他一天。给他买盒饭，替他付医药费。医生问这孩子是她孙子吗?她说不是。她说要是有这么个孙子就好了。

这孩子在她的照料下，病奇迹般地好了，性格也没有以前孤僻了，渐渐的变得开朗起来，脸上也开始有了阳光。这一切都让细心的老师看到了，都来问杨娭毑使了什么法子，让一个问题孩子改变那么大。

杨娭毑听后笑，她一个文盲，能有什么法子。其实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把孩子抱到了医务室，给他买了几个盒饭。

老师讲这孩子不知什么原因，性格很孤僻，平时沉默寡言，谁也不搭理，家里似乎很穷，一个月只给他一百元零花钱。别的孩子经常有家长来学校接送，零花钱多得用不完。唯独这孩子，住校这么多年，一直未回过家，家长也从未来过学校。是他见过的最作孽的学生。

“奶奶，您可以借我十元钱吗?”老师刚刚离开，这孩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杨娭毑问：“你要借钱干什么呢?”“我的内裤坏了，我把它扔了。现在没裤穿，想买条新的。”孩子说。

上课铃响了，杨娭毑叫孩子先去上课，裤子她帮他去买。孩子很听话，转身就往教室里跑。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杨娭毑也忍不住笑了：唉，可怜的孩子。

杨娭毑去超市买了两条裤子送给了孩子。孩子也蛮懂事的，一有空就来帮她扫地，倒垃圾。还有说有笑的，看上去很温馨。不知情的人还认为这是爷孙俩呢。

“奶奶，您有空吗?"孩子问。

“有啊。你找奶奶什么事?"

“奶奶，我想告诉您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没给任何人讲。您也不能跟别人讲哦。"

“好，奶奶不跟任何人讲。”杨娭毑说。

“ 来，拉勾，发誓。骗人的是小狗。”

两只手勾在了一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耶一一。击掌。哈哈，角落里响起了爽朗的笑声。

孩子告诉杨娭毑，那年他八岁。爸爸妈妈因为感情不和离婚了。爸爸脾气不好，平时喜欢喝酒打牌，还经常动手打人。他妈妈要跟他爸爸争夺抚养权，把他爸爸激怒了。广东人重男轻女，没儿子是一件很失败的事。因此他爸爸死活不肯放弃抚养权，结果把他妈逼上了绝路，他妈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了。两年后，他爸爸另寻新欢娶了个后妈，后妈为他生了个小弟弟和小妹妹。有了小弟弟与小妹妹，他爸爸对他便不闻不问了。后妈也经常打骂他，且言语相当刻薄，动不动叫他滚，叫他去死......他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了，不得不寄居在舅舅家。通过舅舅的关系他才来到这座学校读书。舅舅家里经济不是很好，因此生活费也给得少。他读完小学就不读了，他要去帮舅舅做生意。他们广东那边的人小学都没念完就出来做事的，很多人都当上了大老板。他也想当大老板，赚了钱就请杨娭毑去广东玩。

孩子突然拉住杨娭毑的手道：“奶奶，我做您的孙子好吗?"杨娭毑惊喜地望着他：“好啊。娭毑做梦都想有你这样的好孙子呢。"说着杨娭毑把孩子揽进了怀里，久久不肯松开。眼里也渗出了泪花。

“奶奶，我可以去您家里玩吗?“孩子认真地说。“当然可以，奶奶欢迎你去做客。"杨娭毑笑。

杨娭毑家就在学校附近，大约一公里路程。

杨娭毑去超市买了许多肉食，给孩子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她想，这孩子一毕业，不知以后还见不见得着。

孩子狼吞虎咽，仿佛这辈子没吃过这种饕餮盛宴。连呼好吃，好吃，说以后要经常来吃。杨娭毑只顾望着孩子吃，竟忘了自己吃。孩子撑着打饱嗝了，她还没有动筷。

孩子走了，走时是怎么难舍难分，杨娭毑没说，我也想象不出来。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应是怅然若失的。

一场报告会，一个鲜为人知的小故事，一时把杨娭毑推到了浪尖上。大家都为此感到唏嘘与汗颜。如此难做的保洁工作她干了十年，一个生活在底层的文盲，她拿了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