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新年假期中，看了好几套不错的电影，《梅兰芳》和《叶问》是其中特别突出的两套，另外一套让我回味不已的，是冯小刚导演的《非诚勿扰》。

    对冯小刚的电影认识不多，我没有看过大家津津乐道的《甲方乙方》、《天下有贼》和《手机》等，去年声势庞大的《集结号》，也因为自己不太喜欢看战争片而刻意错过。唯一看过冯小刚的电影是两年前的《夜宴》，是既有惊喜，也有更大的失望。

    惊喜是电影中的几段舞蹈场景，演员穿上白袍，带着面具，以一种非常古雅的节奏蠕蠕挪动，跟目前中国舞蹈界常常自诩为传统深远，却又往往流露着低俗时代气息的所谓‘古典舞蹈’和‘民族舞蹈’大异其趣。据有份拍摄的其中一位舞者崔凯说，虽然舞蹈的编导来自日本，但拍摄其间，冯小刚也极大程度地参与了舞蹈的构思和设计。这几场舞蹈在电影里的出现，显示出他对传统和现代之间的深入思考，竟然不受今天电视上，或娱乐场所中常见的舞蹈形式所左右，确实发挥了独立而充满想象力的创意。

    可是对《夜宴》也是非常失望，因为整个剧本描述夜宴中的一段刺杀皇帝的行动。可是明明章子怡跟葛优两人平时朝夕相处，做皇后的要刺杀皇帝的话，在房事中下手的机会多的是，根本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间，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杯酒里下毒。整个电影因为剧本的前提不成立，以致让人觉得一切都是为了堆砌场面而来，所谓大而无当。

    《非诚勿扰》没有了大场面，冯小刚的导演显得挥洒自如。许多人诟病电影的风格不统一，一方面葛优在征婚时充满了冷幽默和热笑话，可他和舒淇之间的浪漫又铺天盖地，简直是一出悲情文艺片。我却觉得导演自由进出于悲喜之间，宛如阅尽世情，人生就是这样，前一阵子大家嘻嘻哈哈，转眼愁绪满腔。我在观看《非诚勿扰》时，深深感受到导演驾驭电影和说故事的功力，要笑要哭，只在方寸。

    可是我对电影也有一个疑问：开场和结尾，就是范伟和他的‘分歧终端机’虽然引起哄堂大笑，但这些情节的出现，恰恰削弱了电影的想象力和感染力。想象中葛优是一个从外国回来的乡巴佬，把一生积蓄拿来征婚，他有多少钱？大家不知道，但观乎他坐头等机舱，又带着舒淇往北海道度假，他一定是个外表不怎么样却又深藏不露的大富翁，这可以让观众如我，有许多的想象和代入空间。可是开场的一段描述他凭贩卖‘分歧终端机’获得一大笔钱，而这笔钱还白白说明是二百万英镑，那我便免不了替他着急。二百万英镑虽然听起来吓人，在今天这个百物腾贵的社会里，花费起来却不见得怎么样，还害得我在看电影时不断地替葛优算账，看他的钱还能剩多少！

    我估计如果冯小刚要拿电影往国外参加些什么影展的话，会将前后两个场景去掉，而电影的节奏也隐约透露出这个可能性：在葛优跟他的居住于日本的朋友说完一大段，有关人生必须面对孤独的话后，留下一笔钱给朋友，然后进入医院里看望在海里被捞起来的，生死未明的舒淇；跟着镜头一转，就是一个长达两分钟的场景，看着居住在日本的朋友开着车在山路里慢慢独行，当中还插进朋友忍不住哭泣的镜头。整个节奏、氛围和镜头处理，都明示着这就是电影的最后一个场景，留下给观众的，应该是无限的惆怅和对人生的唏嘘！

    可现在电影中，最后舒淇的无端神奇获救，再在游船上重遇范伟，变得画蛇添足，把电影的感染力一下除掉。除了因为电影挂上了一个贺岁头衔，因此必须有个欢喜结局之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这部优秀的电影，需要加上一条这样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