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7月15日）在北京雷动天下的排练厅举行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发布会结束后跟一位记者朋友聊天。记者朋友说，在前阵子由中国舞蹈研究所主办的欧亚舞蹈论坛中，一位来自美国，却在欧洲巴黎跳舞的舞者告诉他，所谓现代舞，是发生在1945年前的舞蹈了，而当代舞，是更贴近今天时代的舞蹈。言下之意，是指现代舞已经落伍，而今天已经是当代舞的时代。

    我听后有点懵，因为那位舞者跟记者朋友说的，跟我所知道的现代舞和当代舞有很大区别。以前我曾经解释过，当代舞（Contemporary Dance）是欧洲的舞蹈家们对新创作舞蹈的用语，跟美国舞蹈家们说的现代舞（Modern Dance）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地域和文化上的不同而取名有异而已。当然我也知道许多欧洲人不喜欢美国文化，所以总是有意无意之间贬低美国文化的地位和影响，比如麦当劳快餐店或好莱坞电影，虽然在欧洲大卖特卖，欧洲的文化人还是常常嗤之以鼻，认为是没有文化的东西，所以我也不奇怪有些欧洲艺术家的心理，把美国的新创作舞蹈（现代舞）说成是落伍的，而认为欧洲的新创作舞蹈（当代舞）才是今天重要的文化艺术。

    不过为什么那位在欧洲跳舞的美国舞者会对我们的记者说，现代舞和当代舞的分水岭是1945年呢？我思考许久，还是茫无头绪。1945年虽然是历史上很重要的年份，可是对文化艺术，尤其是舞蹈来说，并没有特殊性。第二次世界大战在这一年结束，整个欧洲被战争打成个烂摊子，欧洲的一切文化艺术，百废待举。在五十年代中备受欢迎的现代芭蕾编舞家们如贺兰．佩提（Roland Petit）和莫瑞斯．贝雅（Mauris Bejart）在1945年还是个孩子，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在德国发展的挺好的表现主义舞蹈（Expressive Dance）的主将玛瑞．魏格曼（Mary Wigman）受多年战争折磨，垂垂老尔，鲁道夫．拉班（Rudolf Laban）和克特．尤斯（Kurt Joose）则早已移民到了英国，而欧洲的所谓当代舞在当时连影子都没有。

    在美国方面，几位现代舞的奠基者如玛莎．格蓝姆（Martha Graham）和多瑞斯．韩芙瑞（Doris Humphrey）在1945年前虽然编了不少舞蹈，她们的舞蹈技术系统——格蓝姆技巧和韩芙瑞技巧还没有成型，另一位来自欧洲的现代舞奠基者汉雅．洪姆（Hanya Holm）也才刚在纽约站住脚跟。美国的现代舞在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才真正在美国本土壮大，并引起国际艺术界的重视。1955年开始，除了老一辈的现代舞典基者们风华正茂外，年轻具有创造力的一批现代舞先锋人物如默斯．肯宁汉（Merce Cunningham），荷西．李蒙（Jose Limon），保罗．泰勒（Paul Taylor）等才渐渐崭露头角。

    欧洲的新创作舞蹈（当代舞）要在六十年代中才撒下种子。玛莎．格蓝姆在1959年到伦敦演出，观众很少，大部份来看的观众都不喜欢这种没有芭蕾美感的舞蹈，只是在观众里有一小部分人受到很大震撼，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具有创造性的新舞蹈，在他们的努力下，欧洲第一个以跳现代舞（当代舞）的舞蹈团，伦敦当代舞蹈团（London Contemporary Dance Company）在六十年代初成立，因为文化理解和习惯用语的原因，这个舞团不叫伦敦现代舞蹈团，而叫伦敦当代舞蹈团。当代舞（Contemporary Dance）这个名词才正式登上欧洲的舞台。

    其后在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初，欧洲其他地区包括德国、法国、荷兰等地的舞者纷纷前赴美国学习现代舞，然后回到欧洲本土开展欧洲艺术家们自己的新创作舞蹈，也带动了历史上波澜壮阔的欧洲当代舞蹈运动。

    可是1945年？现代舞和当代舞的分水岭？真是从何说起？如果我们细心翻阅历史，稍微思考一下，大概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既然那位记者朋友从一位外国舞者口中获得了这样一个信息，我只能说有两个可能：1．那位记者朋友听错了，2．那位外国舞者弄错了。我想，外国人也有错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