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奥运重要文化活动」的首届「北京天桥剧院现代舞展演周」中，我们进行了许多新尝试，其中把天桥剧院这么一个高档次的剧场的票价定在一律一百元人民币，学生更有半价票优待，是跟其他舞蹈项目标榜大制作和高票价的最大不同之处。

    我觉得今天中国，尤其是在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里，表演艺术的门票政策越来越跟市场脱节。普通一个舞蹈制作，在稍为像样一点的剧院里演出，票价动辙要上好几百元。好的演出，票价更贵得吓死人。比如上次云门舞集来北京演出，最便宜的票是380元，最贵的是一千多元，而广告上写明学生票二百元一张，却同时在海报上表示所有学生票已经全部卖光；据我所知，印刷海报的时候，票房还没有开始卖票，怎么学生票就已经没有了呢？

    有很多香港的朋友来北京看演出，他们都惊讶于北京的票价，比香港都要贵得多。香港一场重要的大型芭蕾舞剧，最贵的票也就六百多元，比北京的一千多元便宜了一半；再考虑两地人民的工资生活水平，香港人平均每月收入有一万元左右，六百元的票价也勉强可以承受，北京虽然经济发展迅速，人民的收入也就三千到四千元而已，那已经是很不错的中上水平了，要去正式买一张演出门票，随时没有了三份之一的工资，真是不可思议。

    我也认识一些在外资单位工作的北京人，说的一口流利的英语，月入三、四万元，也见识过一些漂亮的女人，穿名牌衣服，开宝马气车，平时不知她们做什么样的工作，买起贵价门票却一点不会皱眉。回头一想，难道北京的富人真的那么多，比香港还要多得多，可以撑起比香港昂贵一倍的北京舞蹈表演市场？

    北京常常有许多大型舞剧演出，民族舞也好，民间舞也好，几乎场场爆满，我也常常有机会坐在剧院里观看。只不过许多时候感觉坐在前后左右的观众拖儿带女的，有些在表演时还打着手机跟朋友聊天，横看竖看，他们都不像是花了几百块钱进场，希望观赏舞蹈的观众。

    后来我才知道，许多大型舞蹈节目都是有门路可以拿到免费票。记得刚到北京办第一、二届的「北京舞蹈展演」时，我亲自掌握票务，明明知道票房卖票不好，但每晚演出的剧场里，全坐得满满当当。我问一些观众他们的票从那里来，他们说拿的是赠票；我虽然也有送一些票给各个团体领导和媒体朋友，也就只有几十张而已，如何会把剧场坐满？

    最离谱一次，在剧院的后台门口，聚集了一群年青人，要问我拿票。我莫名其妙，当然不给，可他们其中一人竟说：「我们是舞蹈学院的学生，我们看演出是应当的，也从来不用付钱」。我当然跟他们解释看演出应该买票，而我们也有学生的半价票出售。当天晚上，我在剧场里又看见那一群学生，我问他们买到了学生票没有，他们说，是拿赠票进场的。

    我真不知道他们从那里拿的赠票。当天晚上的剧场里，全坐满了没有买票的观众，他们还真喜欢舞台上的演出，气氛是在其他大型舞剧演出中少见的热烈。可笑

的是，有一位传媒朋友看了那场现代舞演出，为此在【舞蹈杂志】发表了一篇批判现代舞的文章：「第三只眼看中国现代舞」，其中的第一宗罪，便是现代舞远离群众，其罪证就是虽然观众很多，气氛热烈，他却发现其中许多观众是拿取赠票进场的，不是真正的「观众」，因此证明了现代舞远离群众。

    当然，如果以这样的逻辑来看，中国几乎所有的舞蹈演出，都是远离群众了。「看舞蹈不买票」是今日北京，以至许多其他中国城市，的严重问题。对普通百姓来说，常常有免费娱乐，当然不错，但对经营舞蹈为业的人，情况显然不妙。当没有办法把舞蹈市场正常地运作起来，一些真正希望推动舞蹈艺术的人没法以舞蹈为业，通过正常的市场运作生存下去，将会被迫选择离开舞蹈这个行业，最终其实是对首都以及整个中国的舞蹈艺术，有非常不利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