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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顺（前驻波兰大使）：太阳、星星和“萤火虫”
(2007-11-12 18: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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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感悟07-11-7七版-1 |
太阳、星星和“萤火虫”
文/刘彦顺（前驻波兰大使）
文/刘彦顺（前驻波兰大使）
作者简介：
刘彦顺，1953年就读北京大学哲学系，1954年留学波兰。1958年参加外交工作。先后在驻波兰大使馆和外交部苏欧司任参赞、驻波兰大使。著有《山河湖海话波兰》。
我本是山沟里的孩子，小时候未见过大海而幻想同大海亲近。参加工作后，一个突如其来的机会使我实现了梦寐以求的远涉重洋的愿望。
1967年初，我奉命陪同几位国际友人，乘坐贝汉亭船长驾驶的“九江”号，从湛江港出发前往欧洲。我们不靠港连续航行20多个昼夜。一路走来，几多惊险，几多欢快，饱尝了航海的酸甜苦辣。在敌情频繁的南海，我们应对了敌人侦察飞机的干扰；穿越马六甲海峡后，又遇到风暴和浪与涌的考验；只是横渡印度洋时，才迎来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时光。
在浩瀚的大海中，“九江”号破浪前进。我们几位旅客走上甲板，指点江山，谈今论古。我们遥望远方，只见天连着水，水连着天，只有日月星辰同一叶扁舟做伴。我们凝视天空，仿佛这日月星辰又有了新的模样。
同是一个太阳如今有了灵性，她不再是从山背后升起又在山背后落下，而是在大海中沐浴，翻腾和出没。晨起，万顷闪光的海浪托举着，她以青春的步伐跳出水面；傍晚，半天鲜艳的彩霞簇拥着，她带着一天劳苦的愉悦隐身水中。其壮观和豁达的景象，实难用笔墨去形容。可惜我不会作画，不能使其跃然纸上。但我由衷地敬仰和深情地歌颂这光芒四射的太阳，她是真正的劳动者，伟大而平凡。她日复一日真诚地无私地燃烧自己，一视同仁地把自己的光和热洒向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有百分之百的奉献而无一丝一毫的索取。我赞美，我爱恋，我不忘，这印度洋上的日出日落。
追逐着夕阳西下的步伐，一颗颗明亮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现。看起来它们密密麻麻，你拥我挤，实际上它们各有门户，排阵有序。仰望群星，它们一个个闪烁着，像调皮的孩子在挤眉弄眼，仿佛要对我说什么悄悄话，要告诉我一些不为他人所知的隐私和秘事。我感到，它们不如太阳那样耀眼，但它们却十分执著，群策群力，用无数细小和微弱的光亮，编织出宇宙的神秘和美丽。我苦无方法与星星沟通，只能求教于船长和大副。于是我拿起他们的望远镜和六分仪，开始观测星星，并了解这星星如何以其高度和角度，帮助海上的船舶确定其位置和航向。
贝汉亭船长开始扮演教授的角色，向我们讲述观测星空的方法。这无垠的太空中蕴藏着多少奥妙！整个宇宙中恒星数何止百亿千亿，但肉眼可见者只有6千多而已。人们把周天的星星划分为88个星座，观察星星只能从最易看懂的星座开始。
“好，先易后难吧！”我们接受了船长的好意。
第一天晚上，他讲了大熊座和小熊座。这是我们儿时就知晓的北斗七星和北极星。第二天晚上他又讲了猎户座。那猎人腰挎佩刀，手牵天犬，威风凛凛。这天犬即大犬座中的天狼星，是我们在地球上能见到的最亮最亮的一颗恒星。我把望远镜对准了天狼星，只见它不断闪烁着的红蓝紫黄各色奇异的光亮，好像在传递某种信息，引人入胜，令人神往。我一边看一边啧啧叫奇。我想我的同伴也应分享如此神奇之美妙，立即把望远镜递到他的手中。我担心那奇异的光亮会转瞬即逝，催促着说：“快，快看！”但我过虑了。船长笑着说了一句富于哲理的话：“天狼星同地球的距离要以光年为单位去计算。那看到的闪光早已是若干时间之前的光亮了，是已经消逝，正在消逝，永不消逝的光亮。”第三天晚上，船长又讲了天鹅座、天鹰座、天琴座。人们熟知的牛郎星是天鹰座的主星，织女星是天琴座的主星。牛郎、织女同天鹅座的主星天津四，如果用直线连结在一起，就会构成一个巨大的等边三角形。此后数日，贝汉亭船长还讲了许多，我尽可能去理解，去记忆，还在笔记本上划出了示意图。
星星的奥妙引起我的遐想。我夜不成眠。有一次凌晨4时我急匆匆地走上甲板，去查寻星星的轨迹。我环视寂静的天空，透过晨昏雾气，只见猎户座已沉落西北，天蝎座自东南走出了地平线，天琴、天鹰和天鹅座则自东天徐徐升起。这些我们称之为恒星的天体始终在运动着，并非恒定和静止。它们在运行，在旋转。看着它们，我问自己，地球围绕太阳在旋转，天上的那么多的星星又是围绕着谁在旋转呢？又谁是宇宙的中心呢？宇宙有中心吗？我感到天旋地转，有些眩晕，——自然这是没睡好觉的缘故，我环视四周，似乎找到了人们找不到的答案：难道这众星的圆心不就是《九江》号嘛！可理智告诉我，这人啊，最喜欢以自我为中心，最容易为假象所迷惑。这是人的莫大的弱点——形而上学和唯心主义。
突然我发现海面上有一隐一现的光点，好像天上的星星坠进大海，在跳跃，在嬉戏。
“这是什么？”我惊叫着，询问当班的水手。
一位有经验的水手幽默地说：“这是的大海中的‘萤火虫’，有一分能量就闪出一分光亮。”
“怎么，大海中还有萤火虫？”
我提出了问题，那位水手作了权威的解释。原来，海水中有一些磷质物体，或为鱼骨，或为贝壳，当船舶夜航划破水面激起浪花时，这些发光物体从水中泛起，在浪花中闪烁，犹如点点的荧光，点辍夜色朦胧的世界。
船舶在颠簸，星空在旋转，大海在掀起波涛。这眼前的一切，给我留下了多少遐思冥想！
回到北京后，时过境迁，观察夜空的机会几乎等于零，脑海中的星星一天比一天减少，而那水中的荧光也只是偶尔在记忆中明灭。然而，那阳光之无私，星光之执著，荧光之闪烁，却仍然启发我去思考——这宇宙和人生，无限和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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