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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散文·打波

(2018-05-07 08:31:18)
标签:

散文

儿时游戏

分类: 原创散文

首发于《西安晚报》2018-05-05

打波

 


           20世纪70年代,在我熟悉的那个小山村里,赌博不成气候,没人打麻将,也很少有人推牌九,大人多半玩玩扑克,当地还有一种长条形纸牌,叫跑胡子,赢家乐呵呵,输家钻桌底。逢年过节,大人们下点小赌注,也不过是烟卷、糖果、花生之类,真正准许公开赌小钱而又不犯规矩的倒是小孩子们,这个现象特别奇怪,时至今日我仍未找到合理的解释。

当地有一种游戏名叫打波,小小年纪,你随便玩上几把,保准会上瘾,甚至着魔。打波的具体玩法分为以下六个步骤:

第一步,确定入局者,少则两人,多则五六人,四人最相宜;

第二步,确定赌注,当年通常是每人每局一分钱、两分钱,顶多五分钱;

第三步,依币值大小将银毫子(硬币)码放在一尺高的石墩上,没有石墩,就码放在高度相当的砖墩上;

第四步,每人手持一枚铜板,在距离石墩或砖墩八米或十米远的正前方地面上划出一条清晰的端线,然后参与者站在石墩或砖墩旁,依序朝着正前方的端线掷出手中的铜板,距离端线最近的拥有优先击打资格,铜板压线的或出界的丧失当次击打权;

第五步,击打者站立在端线后面,朝着石墩或砖墩的方向,依序掷出铜板,可以远程击打石墩或砖墩上的银毫子,凡是溅落地面的,都可笑纳囊中;

第六步,首轮击打完毕后,倘若石墩或砖墩上仍然有码放或散开的银毫子,参与者便依序进行次轮击打,直到把石墩或砖墩上剩余的银毫子悉数击落到地面,才算一局终结,重开下一局。

古人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打波也是这样,一块好的铜板就相当于侠客手中的一把宝刀、一柄利剑,其中的许多讲究外人是弄不明白的。铜板要大小适中,大了不合手,小了不中用;铜板以黄铜质地为佳,色泽如金是悦目,响声如镲是悦耳,论弹性,黄铜板也强过青铜板和紫铜板;铜易生锈,因此打波的人必须像士兵勤擦枪支一样勤擦铜板,除锈防锈固然重要,保持其光洁度和上佳的手感才是关键。当年,民间还散落着一些清朝末年和民国时期铸造的铜板,挖坟迁墓之后也会有一些新的补充。论材质,清朝末年铸造的铜板最佳,品相也最出色。尽管铜板不是稀罕物,有些人打波,仍苦于劣质铜板不得力,优质铜板又可遇不可求,于是四处寻找替代品,一些圆形和方形的熟铁片也混入进来,它们比铜板稍大,长处是力道劲爆,短处是手感较差,准头不易把握,我就没见过高手喜欢用熟铁片的。

一款游戏是否充满刺激,由多方面的因素合成,越是强刺激的游戏,其技术含量也越高,二者成正比,而不是成反比。打波的人眼法必须准确,手腕的力道必须运用恰当,遇到就近击打的良机,内心必须冷静沉着,越紧张越有可能出幺蛾子。当然啦,玩这款游戏,运气也是绝对不能缺席的。打波跟赌博有点类似,却并不相同,打波是在明面上竞技,当局者的眼睛盯着,旁观者的眼睛瞅着,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没人敢出老千,也玩不成任何花脚乌龟。技术、心理、运气,三者浑然合一,只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庸手想冒充高手,根本没有门缝可钻。

你也许会好奇地问我,这款游戏为何叫作“打波”?我反复琢磨和推想过,很可能是取其喻象而言:游戏者把石墩或砖墩上的硬币打得坠落地面,犹如水花飞溅。真要是这样,趣味之外俨然还暗藏着诗意。

小时候,我手头的零钱少之又少,若有三分钱、五分钱,就算得上宽裕了,若有五毛钱、一块钱,就自以为富可敌国。你算算看,假如我手中有一块钱的话,打一分钱一盘的波,哪怕是我每盘都输(事实上绝对不可能),也可以玩一百盘,这岂不是要玩到天荒地老去吗?六队的何红民是位打波高手,赢钱的次数最多,别人都害怕与他交锋,我却偏要跟他硬碰硬,说到底,纯粹是心里不服气,好胜心作怪。何红民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优点,他不抠门,赢了钱肯借钱给输家,不催着别人还,更不会逼着别人还,追着别人脚后跟讨债不是他小人家的作派,但他的记性极好,谁欠了他多少钱,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借的,还有谁在场,他全都记得一清二楚,谁也别想赖账。最多的时候,我累计欠他三角七分钱,这可是一笔巨额债务。好在那年夏天我钓泥蛙,收获不小,帮补家用之外,轻而易举地填平了这个坑。

“你不用急着还钱,我俩谁跟谁呀!”何红民见我还钱给他,一边笑呵呵地收账,一边凸显他的慷慨大方和友情为重。

“没有了心理负担,我准能打败你!”

这是一句大实话。我总认为,自己赢不了何红民,最大的原因就是我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债务,打波时,难免束手束脚,畏手畏脚,只能使出六七成功力。

“现在你无债一身轻了,那好吧,我们较量较量,都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

何红民下了战书,我立刻应战,这回我口袋里还有一角两分钱,原本打算去买那本垂青已久的连环画《野火春风斗古城》。要是今天我再赢到何红民一角钱,就可以买到两本连环画了。如意算盘拨弄得噼啪响,我更加斗志昂扬。

我跟何红民打的是两分钱一局的比赛。第一局,我掷铜板又实又准,贴近端线,获得了优先击打权,再从端线处瞄准石墩上码放的银毫子,居然得了个一击全中的满堂红。神乎其技啊,真是好兆头。第二局费了点周折,仍是我取胜,两局赢下四分钱,我有些飘飘然了。骄兵必败,这话没错,从第三局开始,我的手风明显不顺,何红民连续四局让我囫囵吞下鸭蛋,我反过来输给了他四分钱。

“还玩不玩?你太性急了,要赢我,可不能心浮气躁。”何红民踌躇满志,但他的评点可谓一针见血。打波时,我的毛病确实是心浮气躁,太想赢他,就会急于求成,注意力很难集中,旁边观战的同学似乎全都向着何红民,为他喝采,怎么就没人为我鼓劲?

“再来,我就不信邪!”嘴巴上我是不会服软的。

结果我还是输了,那本连环画泡了汤,我懊丧不已,蔫头蔫脑地回了家。翻本的日子似乎遥遥无期。

春节前,大哥从长沙到华容来探亲,给了我五角压岁钱,我决定拿出其中的两角去打波。正月里,何红民叫注五分一局,一分、两分的他都不作兴玩。别人不敢应战,我还能畏怯他?于是六队、七队的小伙伴闻讯而至,都来围观,我俩单挑,场面还挺热闹的。

我吸取了以往的教训,放低了自己的身位,把何红民当成顶尖高手去认真对待,冷静沉着,稳扎稳打。两人周旋了十多局,仍然平分秋色,他没赢,我也没输。围观的小伙伴们大呼过瘾,居然有好几个人为我加油。打到天色擦黑,大家准备回家,何红民仔细数了数自己的筹码,共计输了五局,他收起铜板,走过来爽快地恭喜我:

“行啊,你今天状态比我好蛮多,我赢不了你。”

“这下好了,明天我就去把那本连环画买回家。”我一定要用赢来的钱购买图书,这个执拗劲儿改不了,总算有了一个兑现的机会。

“你说的是哪本啊?”何红民问道。

“《野火春风斗古城》。”

“前些天我刚买了一本,地下党神出鬼没好厉害,确实挺有意思的,我已经看完,把它送给你吧。”

“那……那我该怎么谢你?”我又惊又喜,说话时竟有点舌头打结了。

“客气搞么子。打波的时候,我们谁也不让谁;不打波的时候,我们是朋友啊,对不对?”十岁的何红民搂着我的肩膀,说出了一句暖透心窝子的话语。

太对了。那天是正月初五,我不仅战胜了同龄高手何红民,而且意外地收获了他的礼物——连环画《野火春风斗古城》。多年之后,我仍然记得那件礼物和那次胜局,并且在内心深处珍藏着初始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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