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已发表于天津《今晚报》2011-09-21）

拈花微笑

      春花秋月都很美，但再美也美不过人在快乐时的莞尔一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开心的微笑最为悦目。

    平日，我们的身份可能是顾客，是旅客，是游客，是看客，在各种场合接受微笑服务。空姐、导游、服务员、模特儿和封面女郎个个训练有素，她们出于职业习惯，随时随地都能摆个pose，和盘托出愉快的神情，这样的微笑可说是社会大环境中的“空气清新剂”，让人如沐春风。

    “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

　　迦叶尊者见佛祖拈花，他即微笑，无言无语，却大彻大悟，流露出明朗通透的快意。这一微笑不简单，由此产生了教外别传、不立文字、明心见性的禅宗。悟到深处，微笑乃是智者外表绽放的一簇花朵，是善者内心崭露的一缕晨曦。

　　人生的大快乐通常要凭智慧、爱心、技巧、勇敢和幸运获得。我们在运动赛场上见到的胜利者多半是集五者于一身的天之骄子，他们展示出快乐的极致之美，最能打动人，也最能感染人。

    十七岁时，塞莱斯就摘取了法国网球公开赛桂冠，尔后，她在网坛刮起一股所向披靡的狂飙，令网坛玉女格拉芙相形见绌，甚至黯然失色。别看塞莱斯球风强悍无比，每击一球她都会发出震耳欲聋、令对手心胆俱寒的叫声。但取胜后，她总是一溜小跑赶到球网前，等待那位拍下称臣的失败者，伸出手，与之紧紧一握。她不曾得意忘形地将球拍抛到空中或将网球击向看台，她只是冲观众微微一笑，那么娴静，那么谦和，取胜的快乐中没有一丁点骄狂。

    1992年，塞莱斯在德国网球公开赛上意外地被格拉芙的男球迷用水果刀刺伤后背，她的运动生涯几乎就此终结，好在三年的时间抚平了她身心所受的创伤，钟爱她的球迷又有幸重睹这位网球天才的英姿。尽管她久疏战阵，已不复当年之勇，但她一如既往地微笑。只要想一想她曾经遭遇过的噩梦，你就会觉得这未曾减损馨香的微笑包含了她对网球运动超乎寻常的热爱，也包含了她对观众和对手发自内心的敬忱。在网球爱好者眼中，塞莱斯的微笑不像蒙娜丽莎的微笑那么神秘，却比蒙娜丽莎的微笑更为祥和。

　　此外，“金色轰炸机”克林斯曼和“飞人”乔丹的微笑也特别值得欣赏，他们都是习惯于取胜的胜利者，笑容中居然没有丝毫张狂，纯属情感的自然流露，当他们微笑时，全世界成千上万的球迷无比舒畅。

声名狼藉的坏小子马拉多纳则叫人不敢恭维，他的球技固然天下独步，他的毛病也是盖世无双。在1994年美国世界杯足球赛上，身为阿根廷队的队长，马拉多拉以一记激光制导的劲射攻破了希腊队的球门，他狂喜不禁，欢呼着冲向摄像镜头，圆瞪两眼，倒竖双眉，整张脸完全变样，表情极为夸张。这就是一代球王吗？可恨的是，赛后药检，他被查出服用了兴奋剂——麻黄碱，简直就像一场闹剧和一个骗局。在马拉多纳的人生大词典中，绝对查不到“绅士风度”这一词条，他从未想过要改掉浑身的粗野习性。他曾在自家窗口用汽枪射击围墙外摄影记者的屁股，那一刻他肯定笑了，而且是哈哈大笑。马拉多纳不可救药，他根本就不懂得如何以善意的微笑面对这个世界。

    在这一点上，新球王梅西比老马强得太多，他的微笑中包含了腼腆、谦逊和快乐，他尊重球迷，在足球艺术的世界里游刃有余，得其所哉。老实说，我喜欢梅西带球过人，破门得分，我更喜欢梅西脸上永不凋谢的微笑。诚然，脸上荒芜了，内心也会随之荒芜，春风满面的人，内心不可能有肃杀之感。

　　一个人百分之七八十的天性隐含于神色之间，除非是大奸慝和演技高超者，鲜有例外。我们可以失去爱情和财富，失去强权和虚名，但我们绝不可以失去由衷的微笑，因为它是宝石中的宝石，是生命活水中最精致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