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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日志·纪念江堤辞世四周年

(2007-07-21 11:49:12)
分类: 日志·通告·讲座·旅行
    这里贴出的,是我的一篇旧文和一篇新访谈。在江堤辞世四周年之际,谨以此朴素的方式纪念这位英年早逝的好友。
 
 

之一:书评

 

生命与文化碰撞

——略评江堤的散文集《瓦片》

 

 

 

    在这个一夕万变的电子时代,某些文化学者摇身一变,成为了电视明星,真正具备创造力的已经不多,具备使命感的更加少有,具备使命感并且为之呕心沥血的简直比凤毛麟角还要难寻。江堤(1961—2003),一位怀揣赤子之心和现代意识的诗人,对祖国传统文化投入了巨量的热情和才智,他的使命感如同骏马身后的追鞭,逼迫他永不停憩地游走和飞奔,他终于提前耗尽精力,英年早逝,这无疑是文化寻梦者队伍的一大损失。

    起初,我感到惊奇的是,江堤将“文化”这么大的精神载体与无所不在的小小的“瓦片”紧密联系在一起,他是要暗示文化的脆弱性,还是要明确文化的久远性?显然其中另有一份怀旧的感伤。要知道,他是一位百分之百的诗人,用激情包容理性,或用理性调和激情,都是他的当行本色。对此,他作出多种多样的解释。“文化是人与时间拉锯的产物,依附于某一载体而存在。我躺在岳麓书院的草地上想事情,一块瓦片击中我的额头,我看见瓦片上有血的痕迹,知道那是文化与生命碰撞后流下的血。”可以说,他栖身于千年道场——岳麓书院中,经意或不经意间都容易感受到那种强力碰撞后的痛楚和晕眩。“我想,那些瓦片都是一些很有使命感的瓦,年复一年,用自己的身躯遮挡来自天空的一切,让贾谊的灵魂免受炎暑和风寒之苦。”这就敲中了鼓点,文化是瓦片,是大蔽天下寒士精神的瓦片,它之所以能够久远地存在,就因为它具有比天地更广阔,比爱情更温暖的特性。

    诗的灵光能照耀一切,但江堤毕竟具备双重身份,他是一位诗人,同时也是一位张扬理性的学者,他不仅考量文化的线性传承,还特别注重文化的现场感。他足迹所至,湘西草堂、贾太傅祠、濂溪书院、洙泗书院、道南书院、鹅湖书院、白鹭洲书院、白鹿洞书院、船山书院、石鼓书院、城南书院……都一一嵌入他的视野,在那些空空如也的古典道场,他思接千载,心游万仞,感伤着文化无所不在的废墟气息,怀想着文化旧址上曾经有过的灿烂辉煌。他的文化散文宛如一曲又一曲挽歌,令人闻之愀然心惊。

    一般学者很少会将自己热爱中国古典文化的情怀升华为爱国主义,江堤则从不讳言这一点:“我是一个坚定的爱国主义者,历史剩存的那一点点令人荡气回肠的余韵常在体内作怪,因为这个原因,我一直在想,现代人不管如何沦丧,但还是应当将应有的尊严还给民族,还给历史。”他说这话无疑是痛感祖国古典文化的命运岌岌可危,超热的经济开发使地表古迹和地下文物受到致命的损害,推倒真迹,将来再去花大价钱仿制,这只能说明某些官僚的盲目盲心,而这样做对于文化的自然传承则无疑是极大的犯罪。作为一位真正的爱国者,首先应当热爱祖国的历史和传统文化,在《瓦片》一书中,江堤不吝笔墨阐明了自己的这一理念。

    “一个人,来到世间,就像一片树叶挂在寒风里,独自构成一个存在空间。谈论他的时候,他已经从树枝上飘落下来,追随寒风而去。……逝去的人给世界一个沉默的空间。这个空间,就是精神可以表达的空间。”如今我细读江堤在《绝途》一文中所写的这几句感伤之词,胸口不免隐隐作痛。又是一年深秋,江堤告别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时间,所幸他留下了诗歌,留下了这本《瓦片》,我仍能感受到他存在的气息和温暖,我相信许多读者也会有相同的感受。这也恰恰证明了江堤的论断:文化是人类精神渡过忘川的那叶扁舟。

 

    [本文首发于《中国文化报》 2003年10月30日。]

 

 

 

之二:访谈

 

散文写作领域的伯乐

      

                                记者:枕戈  受访者:王开林

 

    2007年4月18日周三上午,我们本来是直接去晚报采访奉荣梅老师的,而奉老师临时提前给我们联系上了著名散文家王开林老师,使我们难得而有幸地见到了这位耳闻已久的散文大家。作为江堤生前的好友,同时也是欣赏并推出江堤散文的一位“伯乐”,他亲切而热情地给我们谈起了江堤的创作和过去生活的点滴。

    记者(简称记):我们知道您和江老师认识得比较早,之后的交往也一直很密切,首先还是从生活上随便谈谈江堤吧。

    王开林(简称王):江堤他的确做过很多事情,是个很活跃的人,除了写诗、编书,他为朋友也做了很多事情。他是从事书院研究的,对书院很了解,虽然岳麓书院有专职讲解员,但朋友尤其是远方的朋友去了之后他都要亲自讲解。他在去世前不久,讲解的过程中突然牙龈出血,大家都很吃惊,很为他担心,好端端的怎么会牙龈出血呢。可是他自己满不在乎。江堤是典型的性情中人,喜欢唱卡拉OK,喜欢交友,喜欢读书,喜欢旅游,充满激情,对朋友总是肝胆相照。对文学他极其投入,他们创立新乡土诗派的时候,诗歌已经开始走向衰落,要出书的话他就得自己去筹募资金,他不仅给自己出集子,还给诗派出选集、合集。在诗派里他的组织工作做得最细,有很强的凝聚力,诗人嘛,都有些自己的怪脾气,但他能使整个诗派捏合成形。他起到了磁石的作用。

    :您和江老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还记得初次见面吗的情景吗?

    :具体记不清了,应该是比较早,因为我第一次是在李元洛老师家里见到他。他和李元洛老师交情非常好。1986年我从北大毕业回湖南,推算起来,我与他初识可能是在1988年左右。那时候文学仍处在热潮期,大家经常在一起谈文学,不像现在搞文学的在一起反而会谈些与文学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我跟他应该说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再加上李元洛老师的缘故,我们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坚不可破的友谊,可以说有一种惺惺相惜和心心相印的感觉。

    :听奉老师说,江堤的散文《树殇》是您责编发表的,您能谈谈这个过程吗?

    :这是江堤较早的一篇散文。在此之前,他一直写诗,有次我们交谈的时候他说想写散文,当时还只是有这种想法,真正写出来是在一年以后。他把《树殇》给我,我看了,觉得很好,马上就发在《湖南文学》上。这对他当然是个激励,之后他写的散文、随笔逐年增多,诗歌与散文并驾齐驱。这篇《树殇》得到了很多朋友的认可和赞赏,对他之后的散文随笔的创作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江堤老师写《树殇》这样的文章是不是和他英年早逝有些关联呢?让人看见这题目就感觉是对生命的哀悼。

    :那时候他身体还可以,但他的生命意识始终是清醒的。他体质一直不大好,对自己的身体很不自信,当然会产生一些联想。那时候他大病了一场,刚刚住院出来,看到书院那棵倒下的树就起了感触。但最重要的是他对生命、对命运有清醒的认识。有时候一个健康的人也会对生命产生这种追问,生命意识不一定要得了病才能产生。不一定要感觉自己得了绝症才能认识到什么,诗人本应有预见性,诗人有时就是先知!

    :江堤老师兼有作家、学者、诗人这三种身份,而您也至少可以说是学者型的散文家,这三种身份会不会有时很难转换?

    :他早年比较感性,转变是在1997年。其实这三者之间都是互不妨碍的,闻一多也同时是诗人、学者、教授。这些实际上都是相辅相成的,是水乳交融的。这种身兼多重身份的现象并不少见,这其实是个好现象。一个诗人如果只是诗人,不能成为学者、散文家或者更多的身份,那他的内涵就难以丰富,思想不会很深刻。这之间不存在角色转换难的问题,你有100种身份,你还是一个人,不可能变成100个人。

    :有人说真正的诗人其实是真正的思想家,因为他会有严密的思想在里面,您赞同这种观点吗?

    :这个倒也不一定,有的诗人就是纯粹的诗人,没有很深刻的思想,完全凭激情写作。但有一类诗人是相当理性的,感性和理性同时达到一个高度,这种诗人就比较难得。一个作家的纯度越高,可以说其理性和感性的交融就越好。如果一个人是单面的,比如只能抒情,不能思考,他在某个方面可以达到极致,但是作为一个作家仍不够完整。

    :有的诗人本身不能算是思想家,但诗歌却有很强的逻辑性在里面,这些都是值得后人去阐释的,您认为呢?

    :阐释是后人的事情,写的时候是无暇顾及的。诗的灵感得自一种不可知的东西,尽管是用自己的手写出来的,但感觉这手是冥冥之中另外一个人的手,是上帝之手。有些句子写出之前无法构想,写出之后也无法复制。

    :能不能详细谈一谈您对《树殇》这篇文章的评论?

    :我感觉这篇文章主要有两个特质,一个是他的生命意识,另外一个是他的文笔,语言的驾驭能力,这是很重要的,有时候你有很强的生命意识,但是表达不到位,就变得一头重一头轻了。所以,任何文学作品都是思想和情感再加上恰如其分的文字,三者同时抵达,这样才是好作品。我当时感觉就是这三者他都已经水到渠成了。我非常赞赏他的这篇散文,就打了个电话给他。江堤是个小孩子性格的人,写完一个作品很急于知道对方有什么看法。我还没讲到正题,他就问:“怎么样怎么样?你到底觉得怎么样?”(众人大笑)我说很好啊,他又问我说的是不是真话,我说是的,不仅是真话,而且我要尽快把它发表出来。他很高兴,因为这是他写得比较早的散文,他对自己的路数还没摸准,只凭兴之所至。之后他就逐渐对自己的散文创作越来越有自信了。

    当年,《树殇》若没有发表,江堤后来一系列的创作可能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当然他也可能多活很多年。有时候一位作家发现自己的才华,并且像榨汗机对水果那样用力,从另一个方面讲这是对自己生命的透支,为了写出很多东西,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生命压缩了。这对于他的个体生命来说可能不是件好事,但对于他的精神生命是极其重要的,毕竟一个作家最终还是要靠作品说话,能否留在大家的记忆中,能否被文学史认可,都是要看作品。活40岁、80岁、100岁,对他个人来说很有意义,但对于文学来说可能就不见得非常有意义。

    :您和江老师认识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那您有没有参加新乡土诗派?

    :没有,我那时候已经不写诗了。在大学的时候我就写散文。那时候恰恰是一个诗歌最兴盛的时期,散文还没有开始热,那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写散文了,不像有些人等散文热了才去写散文。

    :能否从您的角度谈一谈乡土诗派?

    :我觉得他们最好的一面就是有一些新的思考。旧乡土诗主要就写一些乡土的风物,人情之类的,但新乡土诗派有一些对乡土的思考,这个是以前没有的,新乡土诗派这些人在城市生活很多年,更多的是回望乡土。不像以前的乡土诗人长期在乡土生活。他们这一批诗人到城市后,乡土就只是他们童年、少年时的记忆了。我认为这不是一种简单的对乡土的即时状态的抒情。所以他们的诗歌在这方面既有优点也有缺点,离开乡土很长时间,偶尔回到乡村,就相当于城市人到乡间去走一趟,对乡村的认识会相对少一些,对于民生疾苦的反映他们也相对少一些。更多的就是对乡土的追忆,这是他们的局限性。

    :最近文化界有种对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怀念思潮,您作为八十年代的过来人,能不能具体讲一下您和江堤老师之间的交往?

    :记得比较深的是,有一次我们在江堤那儿玩,因为他在书院工作,我们就跟他提议能不能效仿古人夜游书院。他当时就说这个提议非常好,正好那时候是秋天,天气凉爽,月亮高悬。我、李元洛老师、江堤三个人就去了。万籁俱静,整个院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岳麓八景里不是有个花墩坐月吗?一般人不可能看得到。当时我们就站在那个据说是朱熹题过诗的池边,月亮印在池子里,景致非常美。最好玩的就是江堤还做了些准备,摆了个录音机在院子里放梁祝,月夜在书院里听梁祝,我估计在岳麓书院不是绝后也是空前的。当时的那种氛围让我感触很深,这也体现了江堤作为诗人浪漫的一面。那之后我们还打着手电筒去看古碑,麓山寺碑,寻找古味嘛!当时没有蜡烛,如果有蜡烛的话感觉会更好。其实最重要的不是你在什么时候和些什么人干了些什么,关键是当时的感触,你感受到了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像这些记忆都是不可复制的,尤其江堤走后,就更加不可复制了。

    :《树殇》是江堤散文的开端,您可以说是帮他发现散文价值的一位伯乐了。在散文方面您也有独到的成就,您能谈谈他的《瓦片》到《山间庭院》发展的内在的脉络吗?

    :他长期研究书院,在书院生活,对书院文化的传承他是很在意的。其中最大的脉络不仅仅是他找到了散文的感觉,然后把它强化。最主要的是他对文化,包括书院这个独特的文化概念,认识到它存在的价值——文化的价值,生命力如何。这些都是他思考得比较多的东西。所以他后来出版的随笔都是以书院为主线,越来越找到了自己的路数,这既是他的专长,也是别人知之甚少的东西。

    :《山间庭院》这样一部作品的完成,除了靠诗人的灵性以外,还要将书院当作一种文化的整体去研究去书写,这样就必须驾驭一个比较宏大的构架,才能达到一定的水准,您是如何看待这种“大文化散文”的写作的?

    :这个他是有准备而写的,他沉浸在其中那么多年,那些都是与他生命息息相关的东西。他在书院里长期生活,和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对它的了解远远超过外人。这样的话他写起散文、随笔来完全得心应手。远远超过那个匆匆来一趟然后留下一篇《千年庭院》的所谓的文化散文大家。

    :庭院是中国古代建筑最有特色的一种表现形式,是中国建筑的一种“体系”,甚至也是中国文化中最有特色的形式,《山间庭院》写的就是建筑,他想要表达的是不是中西方文化根本不同的地方?而且他将庭院当作整体来书写,这就需要作家具有驾驭宏大结构的才能!

    :对,这也是他很难得的地方。因为诗人通常很感性,往往对大的结构、理性化的东西难以驾驭。但江堤在这方面做得不错,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他既热爱中国古典文化,又向西方诗人学习的缘故。构架的问题他虽然没有直接谈过,但我估计他是经过认真思考的。因为写书的话首先要想怎么写,首先在宏观方面架构好,再在微观方面慢慢地填充。就好像构筑房子,砖瓦之类的东西都有了,只剩下房梁屋架了,这些宏观方面的东西不架构好,砖瓦再多也没用。刚才说到庭院,庭院应该说是代表了中国古代书院的一种形式,《山间庭院》确实也提到了。它实际上表现的是一种相对封闭的儒家精神,中国的建筑都是这样的,用围墙围起来,而在国外,包括白宫都只用通透的栏杆,没有围墙。这应该说是有一些中西文化的差异在里面。

    :庭院有一定的封闭性,但我却觉得生活在书院里是很开放的,可以直接和大自然接触,您认为呢?

    :(笑)世界上的东西当然不可能完全封闭,除非你把它(建筑)做成一个铁桶。但是在精神上它是固守的,所以中国传统书院的演变历史不像西方的大学那么快。而且不能纯粹从建筑上去解决开放和封闭的问题。中国传统的书院都各有各的体系,互相之间甚至有一定的排斥性,各个学派之间互相都不大买账。

    :看一个作家还是要看他整体的作品的,像海子就说过要写大诗,不要只写抒情之类的小诗,对这个问题您怎么看?

    :一个作家和另外一个作家之间不一定要求同。长和短、大和小不一定要配齐的,就像一个人不一定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他能使其中一样,当那个东西他使得天下第一的时候也就可以笑傲江湖了。

 

    虽然是临时的采访,而且王开林老师马上要去上班,我们的采访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但王老师几乎是滔滔不绝地给我们回答了这些问题。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王老师向我们系统讲述了作为诗人,作为朋友的江堤。虽然江老师走了已经将近四年,但是在他的朋友的心目中,形象依然如此鲜活,正如一首诗所说:“有些人活着,但是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是他还依然活着。”

 

 

    [本文首发于湖南大学《印象》2007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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