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精华释读 卫献公戒孙文子宁惠子食
(2018-06-14 06:2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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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精华释读
卫献公戒孙文子宁惠子食
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春秋风云变幻莫测,这回是卫献公登场。很多君王被左丘明推出,正面的形象居多,而像卫献公就差强人意。此君是非多多,不过他也十分有特点,于国公元前576年—公元前559年、公元前546年—公元前544年先后两次在位,间隔十多年之久。
卫献公,姬姓卫氏名衎[kàn],是卫定公之子。卫定公十二年(鲁成公十四年,公元前577年),卫定公患病,让孔成子、宁惠子立儿子衎为太子。同年十一月,卫定公去世,太子衎继位,即卫献公。卫定公死时,夫人姜氏哭丧,看到卫献公并不悲哀,就叹气说:“这个人啊,将来不仅会使卫国遭致败亡,而且必然从我这个未亡人开始动手。唉呀!这是上天降祸给卫国吧!我不能得到鱄来主持国家。”大夫们听到后,无不感到恐惧。孙文子从此不敢把他的宝藏放在卫国,而是藏在采邑戚地,同时尽量和晋国的大夫友好。卫献公元年(鲁成公十五年,公元前576年)春天,献公与鲁、晋、郑、宋、齐等国在戚地会盟,谋划讨伐曹成公,后将其逮捕送至京师。同年十一月,卫献公派孙文子与鲁、晋、齐、宋、郑、吴等国在钟离会见。卫献公二年(鲁成公十六年,公元前575年),卫献公派兵攻打郑国。这年秋天,卫献公与晋、齐、宋等国在沙随会见。卫献公三年(鲁成公十七年,公元前574年),卫献公联合鲁、晋、齐、宋等国攻打郑国,战后与诸侯在柯陵会盟。冬天,再度与诸侯攻打郑国。卫献公五年(鲁襄公元年,公元前572年)春天,由于宋国的彭城反叛宋国,卫献公派宁殖与鲁、晋、宋等国军队包围彭城。卫献公十三年(公元前564年),卫献公让乐师师曹教宫中的侍妾弹琴,侍妾不认真学,师曹于是鞭笞她。侍妾仗着卫献公的宠爱,致使师曹被鞭笞三百下。卫献公十八年(公元前559年),卫献公交代大夫孙文子、宁惠子不吃早饭前去朝会。到日上三竿,卫献公仍不召见,却到御苑去狩猎大雁。两人便找到御苑去,结果卫献公穿着猎装跟他们说话。两人不被待见颇为不满,于是前往孙文子的食邑宿地。孙文子的儿子孙蒯多次陪侍卫献公喝酒,卫献公让师曹演唱《巧言》的最后一章。师曹正恼怒卫献公曾经用鞭子抽打他三百下的旧恨,于是演唱那章诗,想以此激怒孙文子,并报复卫献公。孙文子与蘧伯玉商量,蘧伯玉说:“我不知道。”孙文子决定打跑卫献公。卫献公逃奔到齐国,齐国将卫献公安置下。孙文子、宁惠子共同拥立卫献公的弟弟公子秋为国君,是为卫殇公,卫献公的前半场国君生涯到此结束。
卫殇公继位后,把孙文子封在宿邑。卫殇公十二年(公元前547年),宁喜与孙文子争宠并互相怨恨,卫殇公命令宁喜攻打孙文子。孙文子逃到晋国,请求晋国护送卫献公回国复位。卫献公此时在齐国,齐景公闻听此事,与卫献公一同前往晋国请求晋国护送卫献公回国。晋国替卫献公征讨卫国,引诱卫国结盟。卫殇公前往会见晋平公,晋平公扣留卫殇公和宁喜,再送卫献公回国。卫献公在外逃亡十二年后,再次回到卫国,由此开启了他第二段君王生活。
《左传》描写卫献公的为人处世一是直接写他言而无信,虚情假意,二是借助晋国大夫师旷的评论,当然还有其他细节。这个人不怎么样,却能前后两次执政,这应该是有深层原因的。那么,我们看师旷和晋悼公的对话,看似针对卫献公实则是师旷委婉的规劝晋悼公,让他吸取教训。从对话的内容看,师旷的言语实际是忠实的表达了儒家所一贯倡导的理念,至于师旷其人被诸子说得神乎其神,是否确如其事我缺乏研究,我们仅能就看到的记载获得一些感性认识。关于此“师”更多的故事我们后边再说。
我们读读《左传》相关文字(附白话):
卫献公戒孙文子、宁惠子食,皆服而朝。日旰[gàn]不召,而射鸿于囿[yòu]。二子从之,不释皮冠而与之言。二子怒。孙文子如戚,孙蒯入使。公饮之酒,使大师歌《巧言》之卒章。大师辞,师曹请为之。初,公有嬖妾,使师曹诲之琴,师曹鞭之。公怒,鞭师曹三百。故师曹欲歌之,以怒孙子以报公。公使歌之,遂诵之。
蒯惧,告文子。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并帑[tng]于戚而入,见蘧[qú]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惧社稷之倾覆,将若之何?”对曰:“君制其国,臣敢奸之?虽奸之,庸如愈乎?”遂行,从近关出。公使子蟜[jio]、子伯、子皮与孙子盟于丘宫,孙子皆杀之。四月己未,子展奔齐。公如鄄[juàn],使子行于孙子,孙子又杀之。公出奔齐,孙氏追之,败公徒于河泽。鄄人执之。
初,尹公佗[tuó]学射于庚公差,庚公差学射于公孙丁。二子追公,公孙丁御公。子鱼曰:“射为背师,不射为戮,射为礼乎。”射两軥[qú]而还。尹公佗曰:“子为师,我则远矣。”乃反之。公孙丁授公辔[pèi]而射之,贯臂。
子鲜从公,及竟,公使祝宗告亡,且告无罪。定姜曰:“无神何告?若有,不可诬也。有罪,若何告无?舍大臣而与小臣谋,一罪也。先君有冢卿以为师保,而蔑之,二罪也。余以巾栉[zhì]事先君,而暴妾使余,三罪也。告亡而已,无告无罪。”
公使厚成叔吊于卫,曰:“寡君使瘠,闻君不抚社稷,而越在他竟,若之何不吊?以同盟之故,使瘠敢私于执事曰:‘有君不吊,有臣不敏,君不赦宥[yòu],臣亦不帅职,增淫发泄,其若之何?’”卫人使大叔仪对曰:“群臣不佞,得罪于寡君。寡君不以即刑而悼弃之,以为君忧。君不忘先君之好,辱吊群臣,又重恤之。敢拜君命之辱,重拜大贶[kuàng]。”厚孙归,覆命,语臧武仲曰:“卫君其必归乎!有大叔仪以守,有母弟鱄[zhun]以出,或抚其内,或营其外,能无归乎?”
齐人以郲[lái]寄卫侯。及其复也,以郲粮归。右宰谷从而逃归,卫人将杀之。辞曰:“余不说初矣,余狐裘而羔袖。”乃赦之。卫人立公孙剽[pio],孙林父、宁殖相之,以听命于诸侯。
卫侯在郲,臧纥[hé]如齐,唁卫侯。与之言,虐。退而告其人曰:“卫侯其不得入矣!其言粪土也,亡而不变,何以复国?”子展、子鲜闻之,见臧纥,与之言,道。臧孙说,谓其人曰:“卫君必入。夫二子者,或挽之,或推之,欲无入,得乎?”
师旷侍于晋侯。晋侯曰:“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对曰:“或者其君实甚。良君将赏善而刑淫,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kuì]神乏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弗去何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是故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隶、牧、圉[y]皆有亲昵,以相辅佐也。善则赏之,过则匡之,患则救之,失则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补察其政。史为书,瞽[g]为诗,工诵箴[zhn]谏,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商旅于市,百工献艺。故《夏书》曰:‘遒[qiú]人以木铎[duó]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正月孟春,于是乎有之,谏失常也。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晋侯问卫故于中行献子,对曰:“不如因而定之。卫有君矣,伐之,未可以得志而勤诸侯。史佚[yì]有言曰:‘因重而抚之。’仲虺[hu]有言曰:‘亡者侮之,乱者取之,推亡固存,国之道也。’君其定卫以待时乎!”
[卫献公要召见孙文子、宁惠子并叮嘱不要吃早饭,这两个人都穿好朝服在朝廷上等待,太阳已经升得好高了还不被召见,原来献公在御苑里射鸿雁。两个人来找卫献公,献公戴着皮帽跟他们说话。两个人都很生气。孙文子去了戚地,孙蒯入朝请命。卫献公招待孙蒯喝酒,让乐官唱《巧言》的最后一章。乐宫辞谢。乐工师曹请求歌唱这一章。当初,卫献公有一个宠妾,让师曹教她弹琴,师曹鞭打过她。卫献公生气,鞭打师曹三百下。所以现在师曹想利用唱这章诗的机会,来激怒孙蒯,以作为对卫献公的报复。卫献公让师曹歌唱,师曹照办了。
孙蒯恐惧,告诉孙文子。孙文子说:“国君忌恨我了,如果不先下手,就必死于他的手中。”孙文子把家中大小集中在戚地,然后进入国都,遇见蘧伯玉,说:“国君的暴虐,这是您所知道的。我很害怕国家的颠覆,您准备怎么办?”蘧伯玉回答说:“国君控制他的国家,下臣哪里敢冒犯他?即使冒犯了他,立了新的国君,难道能比旧的国君好到哪里去吗?”于是就从最近的关口出境了。
卫献公派子蟜、子伯、子皮和孙文子在丘宫结盟,孙文子把他们全都杀了。四月二十六日,子展逃亡到齐国,卫献公到了鄄地,派子行向孙文子请求和解,孙文子又杀了他。卫献公逃亡到齐国,孙家的人追了上去,把卫献公的亲兵在阿泽击败,鄄地人逮捕了败兵。
当初,尹公佗到庾公差那里学射箭,庾公差又到公孙丁那里学射箭,尹公佗和庾公差追逐卫献公,公孙丁驾御卫献公的车子。庾公差说:“如果射,是背弃老师;不射,将被诛戮,射还是合于礼的吧!”于是射中了车子两边的曲木然后回去。尹公佗说:“您为了老师,我和他的关系就远了。”这样就回过车去追赶。公孙丁把马缰递给卫献公然后向尹公佗射去,射穿了他的臂膀。
子鲜跟随卫献公出逃。到达边境,卫献公派祝宗向祖先报告逃亡,同时说自己没有罪过。定姜说:“如果没有神灵,报告什么?如果有,就不能欺骗。有罪,为什么报告说没有罪?不与大臣商量而和小臣商量,这是第一条罪。先君有正卿作为师保,而你却轻视他们,这是第二条罪。我用手巾梳子事奉过先君,而你残暴地对待我像对婢妾一样,这是第三条罪。只报告逃亡算了,不要报告没有罪!”
鲁襄公派厚成叔到卫国慰问,说:“寡君派遣瘠,听说君王失去了国家而流亡在别国境内,怎么能不来慰问?由于同盟的缘故,谨派瘠私下对大夫们说:‘国君不善良,臣下不明达事理,国君不宽恕,臣下也不尽职责,积怨很久而发泄出来,怎么办?’”卫国人派太叔仪回答,说:“下臣们没有才能,得罪了寡君。寡君不把下臣依法惩处,反而远远地抛弃了下臣,这让君王为之忧虑。君王不忘记先君的友好,派您来慰问下臣,又增加了哀怜。谨拜谢君王的命令,再拜谢对下臣们的体贴。”厚成叔回国复命,告诉臧武仲说:“卫君恐怕会回去的吧!有太叔仪留守,有同胞兄弟鱄和他一起出国。有人安抚国内,有人经营国外,能回不去吗?”
齐国把郲地让给卫献公寄住。等到卫献公复位的时候,还带着郲地的粮食回去。右宰穀先跟从卫献公后来又逃回国内,卫国人要杀掉他。他辩解说:“对过去的事情我不是乐意干的。我穿的是狐皮衣羊皮袖子。”于是就赦免了他。卫国人立公孙剽为国君,孙林父、宁殖辅助他,以听取诸侯的命令。
卫献公在郲地,臧纥到齐国慰问卫献公。卫献公和他说话,态度粗暴。臧纥退出后告诉他手下人说:“卫献公大概不能回国了。他的话好像粪土。逃亡在外不思悔改,怎么能够恢复君位呢?”子展、子鲜听到这话,去见臧纥,彼此说话通情达理。臧纥很高兴,对他的手下人说:“卫君一定能回国。这两个人,有的拉他,有的推他,想不回国都不行吧?”
师旷随侍在晋悼公左右,晋悼公说:“卫国人赶走他们的国君,这也太过分了吧?”师旷回答说:“也许是他们国君太过分了呢。好国君会奖赏善良而惩罚邪恶,对待百姓好像对待自己的儿女,庇护他们好像上天一样,包容他们好像大地一样。百姓忠于国君,热爱他好像自己的父母,崇敬他好像对待日月,恭敬他好像侍奉神灵,害怕他好像敬畏雷霆,哪里还会把他赶走呢?国君,是祭神的主持同时也是百姓的希望。如果老百姓的财货缺乏,神灵失去了祭祀,百姓就会绝望,国家没有主人,哪里还用得着他?不赶走干什么?上天生了百姓而立他们的国君,让他统治天下,不让人民失去天性。有了国君而又为他设立辅佐,让他们去教育保护他,不让他做事过分。由于这样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设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隶、牧、圉各有他们亲近的人,用来互相帮助。善良就奖赏,过失就纠正,患难就救援,错失就改正。自天子以下各有父兄子弟来观察补救他们的过失。太史加以记载,乐师写作诗歌,乐工诵读箴谏,大夫规劝开导,士传话,庶人指责,商人在市场上议论,各种工匠献技艺。所以《夏书》说:“宣令的官员摇着木铎在大路上巡行,官师小吏规劝,工匠呈献技艺以作为劝谏。”初春时节,有人在路上摇动木铎,这是由于劝谏失去常规的缘故。上天爱护百姓无微不至,难道会让一个人在百姓头上任意妄为,以放纵他的邪恶而失去天地的本性吗?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晋悼公向中行献子询问卫国的事情。中行献子回答说:“不如根据现状而安定它。卫国有国君了,攻打它,不见得能够如愿,反而烦劳诸侯。史佚有话说:‘因为他已经安定而加以安抚。’仲虺有话说:‘灭亡着的可以欺侮,动乱着的可以打倒。推翻已灭亡的巩固已存在的,这是国家的常道。’君王还是安定卫国以等待时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