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次接触星巴克,是2002年。
那年去深圳出差,朋友告诉我深圳有星巴克,执意要请我到那里小坐。
朋友的邀请其实有点难为他,因他并不是咖啡爱好者,全是由于我对咖啡的喜爱。而我对星巴克也不了解,既然邀请,那就去吧。
去过之后,才知星巴克离我的咖啡感觉竟差了许多。
尽管这是风靡世界的品牌,但它的确不是与朋友小坐聊天的地方,咖啡的品质也并非我所想象。偌大一个马克杯,机器的加工让咖啡变成饮料,哪还有从量勺、磨豆、烧杯、搅拌到析出那样精细的手工过程,而正是从咖啡豆到褐色液体析出中考究的每一个细节,才让真正的咖啡每一杯都有着不同的感觉。
也许自己对咖啡的偏爱有点极端,家里全套的家什都有,晚饭后,取一勺咖啡豆放在磨豆机里(一定是手摇的才好),听着豆子在机器中随手臂摇动而破碎的声音,清脆的感觉隐有香气弥漫。再将细碎的咖啡粒倒入容器,适量的水已经可以基本确定咖啡的品质,点燃酒精灯,等待容器中水泡的升腾……
咖啡的煮制时间、搅拌的方法是极讲究的,过度的搅拌都可能导致咖啡酸度的增加,煮制时间上仅仅几秒的差异,便可让咖啡的口味完全不同。
咖啡于我,这种苛刻的制作要求才是它真正的乐处。
因此尽管我有意大利壶,但还是偏爱着塞风杯,每次在咖啡馆,也一准是要杯煮咖啡而不是壶煮咖啡。
在星巴克里,从氛围到口味,我是无论如何找不到这种感觉的。
对咖啡的喜爱,其实很早。
在速溶咖啡还没有盛行时,市面上有两种咖啡:一是上海咖啡豆,二是海南咖啡豆,比较高级的是上海咖啡豆,罐装——这两种咖啡都需要煮制。
咖啡壶是托人从上海买回来的。与现在随处可见的相比,那时的咖啡壶真是粗陋很多:虽也是虹吸原理,但整个感觉像个大大的凉水壶,铝制的壶身,煮出来的咖啡也没感觉太好喝。
后来,速溶咖啡全面进入市场,我的咖啡壶也就不知去向,因为那口味是无法与雀巢和麦氏相比的。
如今,咖啡已经不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喜欢与不喜欢全在个人喜好。
而曾几何时,咖啡竟与小资这两个字联姻了。因我爱去咖啡馆,或者说咖啡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因此,被冠以小资也不奇怪。
只是这种冠名却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原因何在?
两年前,密友送我一本《亲爱小资》,让我一定要好好读。哪知翻了几页,便大倒胃口。不客气地说,这本书不过是一帮没什么成就的小编辑们搞的噱头,彻头彻尾地把“小资”变成了标签:什么小资必须喝的几种饮料,小资要用的什么包,小资必读的几本书,小资要去的几个场所,小资开的车,小资……
整个一扯淡!
原本小资在我心目中是一种精神方式,这种方式必然只是个形式,但形式还没有沦落到如此肤浅的地步。
早些年住单身宿舍的日子,是我印象中真正小资的时候。那时人与人之间物质上的差异并不很大,群的划分更多以精神追求为实质标准。单身楼里,我们这群人算是令人羡慕又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那种现在可以戏称为“酸”的生活方式,也是我记忆中最值得追忆的时光。
简陋的宿舍里,几人围坐于冬夜的炉火旁,诵一段诗,唱几首曲,很简单,很诗意,很充实,很难忘。
对精神的追求,是当初这一群人能聚集在一起的重要原因,从托赛里的《悲怆小夜曲》到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鸟》,从宿舍里的鸣唱到音乐学院的家庭演奏会,从炉火前的争论到沙龙聚会,从创世纪的表演到人类图腾的追踪……
那是一段怎样的的时光!
瓦莱里、惠特曼、叶芝、艾略特、波德莱尔、……无数次陪我们走过青春的夜晚,在《船》的悠扬中,我们遥遥摆摆走过经年,回首时,豆蔻不再,豆蔻不再。
还记得我自己录制过好几首配乐诗朗诵,记忆最清晰的是阿波里奈尔的《米拉博桥》:
塞纳河在米拉博桥下流着
而我们的爱情
我必须追忆么
那痛苦后面往往是欢乐
愿黑夜来临愿钟鸣响啊
时日在飞逝而我却滞留着
手携手面对面我们逗留
当我们永恒的凝视
那困倦了的波浪流走
在我们手臂的桥下的时候
愿黑夜来临愿钟鸣响啊
时日在飞逝而我却滞留着
爱情已经去了象流水一样
爱情已经去了
人生是多么漫长
而希望又是多么刚强
愿黑夜来临愿钟鸣响啊
时日在飞逝而我却滞留着
一天天一周周时光流过
逝去的时间
和爱情都不再回来啊
塞纳河在下流着
愿黑夜来临愿钟鸣响啊
时日在飞逝而我却滞留着
那种忧伤纯真的犹如羽翼,飞过诗句飞过米拉博桥,在平静的早晨,从容穿行于《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在迷蒙,幻想,憧憬,以及感慨万千的心绪中,于拨弹的乐曲里一路走来,世界空灵,惟有感动,在那一刻提纯……
去年,偶见一本《忧郁与荒原》,尽管我已失却当初的那份纯真,但那些不朽的名字再一次唤起对青春岁月的追忆时,感动之外,精神的愉悦依然荡漾。
今天,咖啡馆的情调是无法让过去的宿舍与之相比的,只是在暖暖的灯下,照耀的却是越发苍白的小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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