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旧文字的怀念是一种退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看看下文中雷诺阿是怎么说的。
一 棵 藤 和 几 片 叶
一
棵 藤
一棵藤爬到窗角。一棵藤爬到窗的中间。一棵藤爬过窗子。那是时间,一天天地爬着,爬过夏天。那藤爬进我们的眼睛再爬出来时,该知道这不是偶然。
离 开 人 群
离开人群,他在写作时就这样,离开再离开。他去哪儿呢?去黑夜,那里什么都有,未来、秘密、恋爱……多希望夜不疲倦,不结束,可以久住。他真地去了,终于看到了门,这不是每个人都能的。他就进去了,还会有什么事可做吗?或什么也不做,在黑暗中看自己写过的东西发亮。
他死了,他的诗就不一样了。
一个活着的人写作时想自己已不在这世界,他给他未来写作。他给死亡之后写作,那会不一样。
活 着 并 不 复 杂
活着并不复杂,所有问题归结起来,就是一个人与一个世界的问题。时时忘了这个世界很大,没有边际,近于完美(包括死亡本身)。别忘了自由不该向往,回头走进去就是。远离人群,在旷野中坐着,是自由;一个从内心体验过无数次死亡的人,看到了自由;一个进入自然学科的人可以是个自由的人;一个站着不动,看着别人奔跑的人,也可以说是自由;一个想到过成功,而知道自己一定会失败的人,已接近了自由。
打 死 只 苍 蝇
打死只苍蝇,又飞来一只,或许刚才那只没打死。
把 想 说 的 话
把想说的话闲起来,把不想说的话说出来,这世界的准确在心里。谁也不能活一千年,悟性高的刚活到明白点就死了,像雷诺阿说:“只要有点进步,那就是进一步接近死亡。”作一个等死的人,轻松地等待。
卡 夫 卡 还 是 不 彻 底
卡夫卡还是不彻底,他为什么不自己把稿子都烧了,偏要委托给朋友。他希望那东西留下来,但又不经过他的手。他没有林黛玉彻底。烧就烧了,这世界不会缺什么,这世界大多数好东西都没有了,留下来的是少数,别把少数当成整个世界,世界宽得多,其中当然有自己。
写 诗 和 宗 教
写诗和宗教,是两条明白死亡的同归殊路。
一个全身心写诗的人,就是从身上往下放东西。一切重的东西都被放下,让我们轻松、上升、飞翔。
柳 絮 又 飘 起 来 了
柳絮又飘起来了,世界千万年飘的是一朵柳絮,就是那个四月落在你身上的,一朵两朵三朵,都是一朵的柳絮。世界上有一朵柳絮就可以飘千百万年,年年四月送出来,有一朵就够了,就足够给柳絮命名。
一 人 说 梦
一人说梦,一人又说梦,再一人说梦,大家都说梦。说给清醒的自己听,说给清醒的众人听。说的不是真梦,真梦不可说出,说出真梦便离地狱不远了。说得出的梦一多半是白天醒着做的,说多了就成梦。不知有没有一辈子没做过梦的人,如有,那他只活过常人的二分之一。死的人是走进梦中不再出来了,整天在梦中,怨不得人想去。
夏
天 来 了
夏天来了。这个夏天正在经历,而别的夏天已成了过去。
夏天有气味。太阳的气味、家的气味、树荫的气味、夜晚沉得流不动的气味。
夏天要打开很多东西,门、窗、外衣、冬天则要关紧,在头上放上帽子,脖子上围起围巾,把嘴闭紧,眼眯起来。冬天有很长的夜晚为你抚慰平静。夏天白日拖着你走,夜晚有很多梦。
其实四季都一样,人就这样腌了腊,腊了熏,熏了蒸的,变成一条咬不动,嚼不烂的肉干。一块石头。
我 们 有 时
我们有时不如一棵植物真实,不如它们坚定,坦荡。它们被折断,被虫吃,被收割或被淹没,虽无言,但它们表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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