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东东:我未来孩子的作文老师
(2012-08-14 02: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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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杂谈 |
分类: 话说“菠菜” |
我未来孩子的作文老师
□ 蔡东东
一
菠菜喜欢以洋葱喻人:每个生命都有层层灵魂,复杂丰富,一言难以蔽之。这个比喻最好的证明,就是菠菜自己。
我常想,菠菜的心房一定很宽敞——否则,怎能同时住下一个放牛的孩子、一个文学的信徒、一个话剧的演员、一个家庭的主人,以及一个令学生念念不忘的作文老师?
多重的身份交织成一个菠菜——他有奔放的自由,仿佛还是一个山野的牧童;他也有庄重的谦逊,尤其在面对文学的时候;他居家时简单至极,是令人放心的父亲和丈夫;他上课时神采四射,仿佛舞台上入了戏的表演者;他不是酒虫,却常有醉汉的浪漫;他性情豪放,却兼怀敏感的尊严……
试图概括菠菜,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哪怕只是概括作为“老师”的他。因此,每当有家长问起菠菜,我都放弃正面描述,简而言之:
“等我有了孩子,一定要送到菠菜家里去,写作文。”
二
每个人都在说,今天的教育制度真糟糕。奇怪的是,制度内的教师们却很少感到不安。被赞美时,他们心安理得;被批判时,他们耸耸肩,撇撇嘴,无奈地说:“只能怪这糟糕的制度。”
总能自圆其说的人是可怕的——因为他放弃了变得更好的努力。
我相信菠菜会是一个好老师,原因之一就是:他会不安,会脸红,会渴望把问题解决,而不是寻找开脱的借口。
菠菜很早就赢得了学生的迷恋、家长的信赖和同行的赞美——可是每当发现学生未能如期进步,发现灵气十足的孩子被应试教育折磨,发现自己教学中有不经意的失误,他都会脸红心跳,沉默良久。
古人说:知耻而后勇。译成当代的口号相当于:脸红,让教学更美好。谢天谢地,没赋予菠菜老师厚的脸皮。
三
菠菜教写作,是因为他真心喜欢写作。
如今的文学正是末法时代,遍地都是眼花缭乱的风格,唯独不见精彩的人格。菠菜幸运,他是“人格先于风格”的写作者,对时代喜好不闻不问,笔走龙蛇全是内心的真情流露。
他说:“稿纸是我的山林,文字是我的牛儿。”
早先的他着眼于乡土文学,字里行间能闻到草木的气息;如今他身居都市,视野和思绪更加广阔,纯粹之中也就多了一份深沉的情怀。
从前他写山间秋色——“秋风从山岗游荡下来,山岗的毛发就变了。” 现在的他,写上海清晨的地铁8号线——“人很软的,像海绵,一再地挤进来,一再地被压缩,没有哪个会发出气球的清脆爆破声。”
我对“写作者菠菜”的期待,甚至多过于“教育者菠菜”。
都说逆境出好诗。所以,每次祝福菠菜万事顺利时,我的私心都有三分念着:也不要太顺利啦——否则,等你买了豪华跑车,我到哪里去读那样的地铁文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