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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手艺

(2023-11-23 10:5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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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分类: 散文随笔

《安徽散文》夏之卷

西街手艺

蒋林

 

装裱

他干活时,许我看。

他挂一条大围裙。大围裙要是不在腰身系一道,一定会在肚子那里悬空。他的腰塌了——许多做手艺的人腰都会塌,大概与劳累有关。况且,他会很多手艺。他裱字画的功夫在县里数第一,因为县里最好的书画家都把自己最好的作品交给他打理。别人得了名家的字画,也都到他家来装裱。他家在西门大街的街面上住,县里“名流”出现在西街上,一般都是来找“姚大”裱字画的。大,在这里读“大王”的dai,去声,在某人的姓后缀个“大”,是这县的尊称。他被称作姚大,可见他姓姚,还受大家尊敬。本县张竹溪的上山老虎、舒峰的楷书对子、杨稼田的行草中堂,还有省里大家刘子善的草书“青白釉传色泽美,方圆形似器容珠”、葛介屏的写意“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在他的装裱案板上,我都见过。

我在他面前比较“乖”,只看不问,不烦他。

我其实最想看的,是装裱过程中托绢纸这一环。

绢子展平了,用羊豪排笔在上面均匀地刷一层清水,然后用干毛巾搌净。此时,润湿的绢子与干净的案板紧密吻合,无间无隙,无皱无褶。又用一把羊豪排笔,蘸了盆里早已调好的浆糊,在盆边荡荡,然后往绢子上刷。一刷上一刷下、一刷上一刷下、一刷上一刷下,再蘸蘸、荡荡,再一上一下的,从右到左。那浆糊稀薄,没有一点儿疙瘩,就跟胶水似的,但绝不是化学胶水,而是面粉调拌了明矾的浆糊——我还闻到过胡椒的味道。他说:“咦?这小鼻子还怪尖的哩!”

装裱的糨糊是特制的,用胡椒、花椒的汁水拌在面粉里,为了防蛀。加拌明矾也是这个道理。糨糊刷匀了,绢子上的一层,薄薄的、滑滑的、亮晶晶的,就跟浸在浅水里似的,就跟清水浮在绢子上似的,逗引得我无数次想在上面按手印。

接下来就是托纸了。纸是卷好的一个筒子,放开一边,小心对齐了绢子,轻轻贴上去,慢慢地往后展。展的时候,他手里换了干净的棕刷,也是一刷上一刷下,也是从右到左,纸和绢就被糨糊合成了一体。这还没完,他用棕刷在合体的纸绢上用力垛,几趟下来,绢和纸就被垛得实实在在了,难分难解,成了新材料——绢纸。为什么总是从右往左呢?我怕他烦我,从来没问过。我晓得回家在桌子上自己动手试,我一试,知道了:顺手。

我最喜欢的那个时刻终于到了。他用小指甲轻轻挑起绢纸的两个角,左右手各捏一角,将那酣睡沉醉的绢纸,从案板上轻轻揭起。剥离的时候,绢纸发出长长的一声咪——从一头延至另一头。持续的咪声,就像娇嗔。绢纸就像晨光里一个懒洋洋的孩子,被掀了被子。有一瞬间,我觉得那张绢纸就是我。这一声咪,萌萌的、黏黏的、柔柔的,很能熨帖人。人从儿时就有熨帖心灵的需要,这一点,我发现得比较早。那时人小,想得不是太清晰,表达的也不好。人再小,大概都会从生活现象中找到近似的慰藉,比如这一声长长的咪声,或许就是我喜欢看他干活的原因吧。他把棕刷咬在嘴里——他的棕刷上有一排牙印,有年头了——他将捏住的两角先按在墙上,然后腾出手,左一刷右一刷、左一刷右一刷、左一刷右一刷,向两边分着,从上到下,唰、唰、唰、唰,绢纸在墙上服服帖帖。这墙当然不是全裸的粉墙,是几块高两米、宽三米的三合板,专门阴晾托过的绢纸。

该歇一歇了。他会在大围裙上抹抹手,然后喝一口大瓷缸里很酽的茶水,舒缓一口气,转过头看我,笑了笑。

他一辈子不抽烟。他有哮喘。

他转头看我笑时,我也舒缓了一口气。

我从没见过他刷过的绢纸起皱褶。我觉得不简单。我由此领会了一点手艺之美。

他是街道上一个本分的手艺人,有一身好技术——除了装裱,他还会木匠活、会打婴儿晃窝、会在正月十五扎球灯、会种癞葡萄、会在我肚子上抹燃烧的辣酒治拉肚子……他幼年学徒在山东,学的拿手活计是印刷。他从前开过印刷坊,后来被公私合营了。他晚年哮喘严重,呼吸艰难的样子,就像整个世界都向他的胸膛收缩。

他曾对长大后的我说:你喜欢的那幅“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等你结婚的时候再给。但他没能活到我结婚就走了。那幅对子,不知去向。

他是我的外公。

那萌萌的、黏黏的、柔柔的一声咪,常常在我的幻听里出现。

 

抛砖

他们抛砖可不是为了引玉。

他们干的活儿和瓦匠差不多,但被唤作茅匠。茅者,茅草也。乡间多茅草而少砖瓦。他们的活儿,多是用茅草或稻草苫盖土坯房。他们的“主战场”是草房,是乡间。跟瓦匠相比,他们显得土里土气。茅匠,听起来好像也比瓦匠低一个等级。

那时,城里的瓦匠也不是城里人都能请得起的。工钱贵,而且多在业余时间才能干活——城里的瓦匠基本上都属于建筑公司,他们是有班上的。一般居民家的房子漏了,需要小修小补,就到城外头喊个茅匠来看,大体上也能应付。

我家就喊过。

那次来了两个师傅。里外一看,说,你家这房子,过去是成立大地主的粮仓吧?对,你好眼力!我爸说,新中国成立后,这房子归了学校,分给我家住了。太旧了,老是往屋里掉土,掉虫,还掉过蝎子!顶上的小瓦烂了不少,老是漏。茅匠说能修补,把烂瓦换掉,但这小瓦现在越来越少了,以后,总得要把顶子揭开,全换成大瓦才行。我爸说我们学校里还有一些小瓦,反正都是公家的房子,说好了的,给用。

我家这房子是扶梁扶柱的徽派结构,但是山墙上没有神气的马头,门楣和窗棂也没有精致的砖雕和木雕。皖南的东西到了皖东,删繁就简了。1976年闹地震时,坊间有一种说法,说这种结构的房屋能抗震,即便墙倒了,房子也不会塌。我觉得这是废话。墙倒了,跟房子塌了有什么区别吗?墙倒下来砸不死人吗?我住了三十多年,觉得它破旧、简陋、晴天灰多、雨天回潮,总之是还不如人家的草房。儿时嘛,隔锅饭总是香的。但是,种种不如意之外,倒是有一条好:冬暖夏凉。

房子漏了,就修。

茅匠开工了。成年的茅匠师傅猴上房顶,把烂瓦搜出来扔到空地上,啪嚓一块、啪嚓一块、啪嚓啪嚓——两块。小茅匠在下面和泥。干黄土打碎拌上稻紊子,划拉出一个坑,浇上水,浸一浸再和。混合了紊子的黄泥,黏实。下面的小茅匠和好泥后,搬来瓦筐,两手各擒了四五块,噔噔噔上了竹梯,递给师傅。师傅把这些瓦立在瓦垄间。小茅匠又铲了一兜黄泥,噔噔噔,把泥兜子递给师傅,就能歇一歇了。泥兜子是茅匠的工具,一尺见方的粗布,四角缝了帆布带,各系两个把手。茅匠还有一种典型工具,就是竹耙子。茅匠苫草,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用竹耙子为草房“梳头”。这是瓦匠所没有的工具和工序。哦,茅匠师傅还要了一桶水,用破笤帚头子蘸了,在需要换瓦的地方掸一掸、润一润,然后用瓦刀舀一坨泥,抹在缺口上,再拿一片好瓦覆盖其上。好瓦的上沿要塞进上面那块的下口,好瓦的下沿又把下面这块的上口盖严。师傅最后用刀把子轻轻敲一敲,落实了,瓦就换好了。瓦片贴在混了稻紊子的黄泥上,不会松滑。瓦垄又齐整了。

做这事不难,有材料,又有人爬高上低,一会儿就完事。茅匠能做得来。

邻居就个方便,来找茅匠,说他家房子的山墙裂了大缝,央茅匠去看看。看了,茅匠说,基础没裂,还好,只要从山墙尖往下拆五六匹砖,到大缝的下口为止,然后砌上新砖就照了。

这活计虽然比我家的复杂些,但是茅匠也能做。

茅匠拉来毛竹搭“跳”。跳,就是脚手架。跳搭到距山墙尖半人高的地方就够了。依然是师傅上去,用瓦刀铲了石灰皮,一块一块把旧砖拆下来,一个黑洞洞的等腰三角形就在山墙上空了出来。哦,茅匠还要在顶梁的这端,撑一根粗毛竹,以防房顶松塌。小茅匠问:上砖?师傅说:上。

只见小茅匠手持一块红砖,向两三米高的那里抛:来了!师傅站在跳上,眼尖手稳,一把接住:好嘞!一个抛,一个接,一抛、一接,一抛、一接,杂耍似的,一块都不得落空。不一会儿,地上的一摞就整齐地码在了跳上。以我打弹子、砸铁圈、滚钢镚的眼光来看,这就是杂技。我对这完美的抛接动作佩服得要死。我觉得这平头实脑的红砖,在师徒俩的抛接之中,会发出咯吱吱的笑声!我觉得当个小茅匠真是神气。

过了一会儿,妈在那边喊:儿啊,回家吃饭唻!

我家门前的地上,还躺着几枝瓦棱花。看看整修过的房顶,就跟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剃了头似的精神。

房子漏了,就会想到那两个茅匠。

就会想到他们抛砖、接砖的动作。

我会时常想到那一次的修房经过,想到茅匠,想到许多消失的事物。我对一些温润如玉、让人着迷的事物,念念不忘。

很多年过去了。

 

杀猪

那时,屠夫经常上门服务。

不仅我们学校,西街的许多人家都养猪。县城养猪,自然不像乡里,可以成窝地养;县城居民在自家小院里搭个圈,一头足矣。我们学校也是一年就养一头。单位养猪,不是为了赚钱,主要为改善伙食。小猪崽子是校长亲自从市场上挑选的。约克夏,是个杂种,白皮,与西街居民家的黑皮猪区别明显。春打六九头,猪秧子入圈,嗷嗷叫的;二三个月之后就哼哼唧唧了,一副雍容的样子;及至年关,呼呼噜噜的,已是慵懒之极。于是,肥了、够“级”了,大限也就到了。校长一挥手,说:“搞吧!”总务主任立马接茬,说:“我去!”

他直奔食品公司,去请杀猪的。

那时,小孩子之间的流行语有这么几句:

“你爹是干什么的?”

“杀猪的!”

“还杀人吧?”

这是电影《闪闪的红星》里胡汉三和潘冬子的对话。我们熟知这句“杀猪的”是个双关语,每当轮到自己说这句台词,浑身都带劲!到了真杀猪的时候,我们胸膛里那一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呀,快活得要死。

大人说“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越这样说,我们越想看。想一想吧,林冲一怒杀王伦、武松血溅鸳鸯楼、宋江被逼捅婆惜,多豪迈!不过,时过境迁了,哪里有什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大场面?

有,杀猪!

牛皮哄哄的杀猪师傅大驾光临了。

人家那牛皮可不是吹的。不说板车拉来的那一套家伙什阵势不小,就说人家逮猪,堪称出手不凡。肥猪困守在食堂的院子里,紧盯气质和身段明显区别于教职工的屠夫,一脸警觉。它的身体语言极其不友好,随时准备防守反击的样子。或许屠夫身上有一种煞气,老猪能嗅得到?只见杀猪师傅笑容可掬,一边用啰啰啰的温柔声音迷惑它,一边悄然逼近。低吼的二师兄甩着肥臀和细尾,左倒右退、左躲右闪、左右不能逢源,被逼至墙角。它显得为难而绝望——毕竟人家还没动手,二师兄也不好首先发难。况且,从它们家族的圈养传统上说,似乎也没有猪急跳墙的先例可以效仿。它只是低吼,发出色厉内荏但毫无作用的警告。随着局势的不断恶化,二师兄虚妄的吼声也越来越粗重,它体内的危机感大概快要撑破了猪胆,情急之下,只听它一声长嚎,嗷——!其势,颇有猪一鸣、人大骇之效。却见那人根本不在乎它的虚张声势,继续擅自越界,越逼越近。它只得猪头一晃,意欲卖个破绽,拖身而去。那一瞬间,我真心替它难过和羞赧。我觉得,它要是有一柄钉耙在手,就不会这么不要猪脸地想跑,怎么也得大战三百回合啊。

此时,只见杀猪师傅脸色一变、腰腿一沉、展臂一挠,一把薅住二师兄的后腿,一拽、一撩,轰隆一声,便将老猪掀翻了。这个俊俏的身手,堪比燕青掀翻李逵。但我们一伙校园的小子,更愿意拿这杀猪师傅与西街的汉子、水子兄弟相比。那兄弟俩,是我们县最厉害的摔跤手,也擅长撩腿摔人,其中汉子还得过全省第三名。话说回来,猪失后蹄,恼羞成怒,好歹也是条百十来斤的猪汉子,天蓬元帅下凡的,哪能赖地不起,就此服输?但它实在不够矫健,既不会鲤鱼打挺,也不能鹞子翻身,只会嚎啕大叫、乱登乱扭,显得万般无奈、狼狈丢脸、悲愤交加。转眼之间,它就被杀猪师傅牢牢按住了。

杀猪师傅一腿跪在猪脖子上,一腿跪在猪肚子上,用麻绳唰唰两道捆死前脚,唰唰两道捆死后脚,然后立起身,喘了口粗气,藐视这个被打翻在地又被踏上一只脚的畜生,哄哄地说:老杂种,我马上就代表人民判处你死刑!

食堂的老冯和老王帮忙,把它抬到槐树条凳上。这张条凳,是杀猪师傅自备的,槐树皮都没剥,宽大,粗糙,油亮,上有暗黑的血斑,缝隙里还有几缕猪毛。

师傅把食堂的大面盆放在地上,倒了些水,加了点盐,从袋子里抽出尺把长的柳叶刀。他叫老冯和老王再搭手,按紧了猪身子,自己的左臂固定猪头,定睛将尖刀对准猪脖子下一处柔软的地方,说:按紧了!扑哧一刀,就斜插进去了。刀尖最终抵达的地方是猪的心脏。从脖子到心脏,距离最短、阻碍最小、也最致命。这个杂种、这个畜生、这个稀里糊涂的家伙,最后的哀嚎渐弱、渐弱、渐弱了……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师傅压住猪头,右手扳起猪下颚,将刀子猛地一抽,一股粗实的血流就喷射而出,正好落进大面盆里。

足足一盆!

师傅用一块肮脏的抹布擦拭柳叶刀,刀刃和血槽都擦得干干净净、寒光烁烁,然后放回袋子。我趁乱想把它抽出来瞧瞧,刚抽出一半,就被师傅看见。他大喝一声:小孩不能玩刀!我赶紧收手。但我实在对柳叶刀这个名字着迷,你听听,柳叶形状的刀,这名字多棒呀。我觉得,英雄豪杰必须要有一个画龙点睛的诨号,比如,赤发鬼之于刘唐、豹子头之于林冲、一丈青之于扈三娘。人未出场,诨号就已经让人凝神。同样,我觉得好兵器也需要一个诗眼一样的修饰语,比如青龙偃月刀、沥泉盘龙枪、倚天屠龙剑。这个意趣盎然的修饰语,如若与兵器名实相符,彼此间,就会形成一种相得益彰、顾盼有情、惺惺相惜的效果。譬如形神皆似的柳叶和刀。这两种不相干的意象被放在一起,是那么和谐、互补。柳叶,诗化了刀的冷硬;刀,则提升了柳叶的气质。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那个“叶”,应该就是柳叶吧?柳叶刀这个词,柔软中藏锋芒,寒光下有春意。好似一个紧抱双臂、冷眼不语的江湖游侠,往那儿一站,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让孱弱无助者心安了,就让恃强凌弱者心悸了。好刀如好汉;好名号的刀,就像好汉身上飘逸的披风和风中传颂的声誉。

话说回来。多年前,我盯着那把吞噬了猪血后变得冷静沉郁的刀子,心想,若有这么一把利器别在腰后,谁还惧怕走夜路?谁还惧怕从拴狼狗的人家门口经过?谁还惧怕西街那几个专门欺负校园子弟的泼皮?哼!

多年后,知道了英国有一本学术杂志,名叫《柳叶刀》。但这“柳叶刀”指的是手术刀,并不是杀猪刀。我觉得用这个名号配手术刀,也不丑。就是有一点怪怪的福尔马林味道,削弱了江湖诗意。我觉得一个好名字若是用错了地方,就好比把打虎将的诨号,用在“不爽利”的李忠身上一个熊样。

师傅解开猪的四蹄,用刀在后蹄割一道口子。师傅的嘴凑上去,呼呼吹了十几口气,再扎上口子。死猪的身子更加圆滚滚了。师傅又从工具袋里抽出一根拇指粗、齐眉长的铁棍,用力鞭打猪尸。嘭、嘭、嘭。空气把死猪涨得充分而均匀,以利褪毛。

烫猪的盆就像渔民的小划子一样。食堂烧了两大锅水,倒进木盆。烫了一会儿,师傅取出精致的毛刮子,在猪身上游走。哗哧、哗哧、哗哧。剐了稀毛的约克夏,白得晃眼。

坊间有一个说法,我一直想求证。

说猪被开膛之后,杀猪师傅有权将猪肚里的某个物件生吃,无论公私。那东西,有人说是血脾,也有人说是猪油,就是巴在心肺间的一团脂肪。每次杀猪,我从头到尾都紧盯,从没看过这个壮举。猪脾也好,猪油也罢,那能生吃吗?一直没能搞明白。

以后,大概也搞不明白了。

不过,那时的杀猪匠不缺肉吃倒是事实。好像什么时代的杀猪匠都不缺肉吃。胡屠户不是时常带些大肠,周济自己的“现世包”女婿吗?猪下水丰富多彩,琳琅满目,哪能缺了屠夫那一口?

那个杀猪师傅个子不高,从前壮实,后来胖,脸一直红堂堂的。晚年再见到他,觉得他身子发虚。他大概是县城最后的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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