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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注脚之四:学步

(2017-09-06 08:5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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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分类: 散文随笔
学步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仿佛一夜之间,中国的孩子学走路,开始使用学步车了。
学步车,状如拦腰截取的空心圆锥体。上端的小圆板容纳孩子趴伏,中间的空当吊一个屁兜给孩子坐,下端宽阔的圆环下安装四、五个万向轮;上端和下端之间有几根连接杆。小人生来无忌,骑坐在这个精巧的学步车上,可以迈动步伐,横行霸道。
我在百货大楼转了几圈,心里馋,想给属马的儿子买一个,但有个问题一直无解。我看到,别家的宝宝在车里肆意撒欢的时候,偶遇阻力,这漂亮的学步车就有倾覆的可能!原来,它所有的部件都是塑料做的。我觉得它略嫌轻浮,且暗藏危机。
我的岳父那时刚退休。一个县城农机厂的总工,他好像也看到了这个问题。但他有解。
他亲手用木板和钢条铆焊了一个学步车,用的是移动桌椅上使用的金属万向轮,做好了,再涂上红漆,喜气洋洋的,稳稳当当的,将他唯一的外孙放在里面柔软的小坐垫上。
果然是妥妥地。
我家的小马驹骑着它,在我从小长大的校园里步了我的后尘。呼哧一下东,呼哧一下西;凡凡来妈妈这里给你大香蕉;凡凡来爸爸这里给你拨浪鼓;凡凡去看爹爹、奶奶回家没。小东西驾坐骑,噔噔噔跑得欢。邻居说:你看、你看,那车子是他外公给做的呢,多好!一个小肉球在地面上移动着,我心里暖洋洋的。
说话间,抓周的日子到了。我岳父的老母亲八十多了,眼睛不好,一般不大出门。但这个重孙子的生日,老太太非要亲来不可。老太太喜欢她的孙女,于是也无条件喜欢她孙女的孩子。她是我搀扶着走了半个小时才到我家的。老太太走累了,坐在沙发上休息。我们把摇篮里的小家伙推到她的膝前,老的轻挠小的下巴,小的望着老的憨笑,冬日的光线里,仿佛悬浮着许许多多的话语。这个瞬间被我用相机记录了下来。多年后,老太太归了天,小东西出了国,而这幅温馨的照片挂在我家的墙壁上,就像通向过往岁月的一扇小窗。
也就是这天,我家小子居然会走路啦!
真是咱平常人家的一桩奇事。
可是,傍晚时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小子倒是能走路了,但是走的时候,脚后跟不落地。他是踮着脚走的,状如不会芭蕾的人踮脚走芭蕾!咦,这是什么情况?
我按下他的脚;站着,是全脚掌,一走就是前脚掌,后脚掌不落地!
初冬时节,我浸出虚汗。
赶紧的,去看医生。女医生说:不对呀,小儿麻痹症早就消灭了呀;绝对不是;你去找骨科看看。骨科男医生说:脚掌没问题呀;是不是发育不均衡呢?观察一阵再说。骨科女医生说:你怀孕时没乱吃药吧?没呀。骨科又一个男医生说:不用问了,就是小儿麻痹症!去申请生二胎吧,你这情况符合政策。说这话的最后一个骨科男医生,据说还是县城医院的专家。
这个专家,后来在县城的多例医案中被证明,是个庸医。而且,还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的妻子因为两起严重的医疗责任事故,被判刑两年。嗨!他这个专家。
我一夜无眠。我把妻子孕育的过程,前前后后细捋了几遍,觉得小子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完全符合“优生”的种种要求、完全是个被B超和有经验的产科大夫反复证明了的健康宝宝嘛。为什么走的是“芭蕾步”?我说不清,医生也说不清。好像一时间谁也说不清。我看着柔和灯光下酣睡的小子,写诗一首:
安详氤氲。我认为成熟的世界
此刻全部被他的梦笼罩
他的宁静比我们见识过的博大
还要博大一些。他的呼吸
柔弱的气流,穿行于夜幕下
各种可能与不可能之间。我是说
这样一种气氛,适合放弃罪恶
皈依发光,圈套善良。嘘——
他斜卧着的小小躯体,像
醉酒的诗人。我是说,有时
诗人可以与猫仿佛。但我的儿子
他的姿态,既非猫,也非诗人
他只是将可爱坦陈。我看见
偶然的光束照在他的脸上
柔软而且薄脆。午夜敲钟了
十二个鬼女子将平和搬运进来
十二个鬼女子,一起踩住零点
时针、分针和秒针的舞蹈
瞬间按住了虚幻。十二个鬼女子
收住光束,又将光束散开
钟声的回旋,重复我幸福的冥想
吉祥的、仁慈的、让人安心的
钟声。此时,万事万物消褪
人间和时间里,只有天使与父亲
       ——《一束午夜的光偶然布在儿子的脸上》
我决定,不再折腾。我不相信小子的小脚巴有什么问题。我愿意“再观察观察”。
世事就是那么神奇。没过两天,小子走路时正常啦!他的小脚巴的后掌放下来啦!压在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放下来啦!但此前究竟是什么情况呢?我从学步车上找到了答案:学步车是钢木材料所制,为了稳定而需要一定的重量;小子要想在车里挪动位置,就要用力蹬脚,顶动小车前行;这样一来,小子就渐渐养成用前脚掌蹬踏的习惯;一旦自主走路,学步车倒是放弃了,但用前脚掌走路的姿态,却暂时成了形,故而行走起来宛若芭蕾步。一旦他适应了走路,天赋的走路习惯,会自动纠正他的脚步动作,于是,一切恢复正常。哎呀呀,这不吓我一大跳嘛!
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岳父也是。
但我没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他。大家放心和高兴就好了。
学步车后来就没再给别家宝宝用了。我们用它来晾晒小件衣物,在院子里、光线下、时光中。
小子属马。我曾想牵着活蹦乱跳的小马驹,去到专家跟前溜溜;想了想,算了。我对小子说:咱长大后要练跑,长跑短跑都行,健步如飞,马不停蹄,去羞臊羞臊那些眼珠子脱臼的家伙。小子长大后,果然“鱼跃”了、“鸟飞”了,到了异域,做了学问,成了教授。他这一跑,跑得也太远了些。而那位张口武断、浪得虚名的专家,后来与刑满释放的妻子离开了县城,不知所终。
岳父去世前几年,曾多次问道:凡凡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谁知道呢。他长大了,他将自己决定行程。
我知道的是,他在大地上的第一步,是你助力学会的。而那个学步车所具备的稳健和厚重的因素,还当继续助力他行走在科技的路上。当然,还包括爱。
说它有点神奇,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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