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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喝酒、日光浴

(2017-02-26 09: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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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分类: 散文随笔
阅读、喝酒、日光浴


这个冬天不太冷。
特朗普让全世界的情绪升温。当今世界,似乎只有他有牵一发动全身的魔力。他很好玩。我喜欢好玩的事物。
雪,照常下。书,照常读。外面的世界或冷或热,我在自家的阳光房里冷暖有度;我与世界保持的距离恰当而透明。
阿城。阿城过早地被小说之名覆盖,文集又出的迟,再见他的文字已是一个渊博的阿城了。我暗自惊讶道:一个作家,他多少应该涉足一点其它门类学科的常识,但阿城的文章呈现出来的就不仅是涉足了,而是插足,插得进、插得深、插得密、还拽得出来;他怎么有时间懂那么多学问?
阿城文集一套七册,包括了成名作“三王”、客居威尼斯的笔记、早期的也分不清是散文还是小说的文字、对当代中国文化现象点论式的散扯,以及他自称“为稻粱谋”而写的“常识与通识”——这是他在国内一家刊物上的专栏文章集锦。阿城的睿智体现在他的不反智,从他的文章中你可以看到他对于科学的兴趣,不仅是真诚的,而且是足够的。阿城为什么要立足于一个以文字见长的作家立场,而对自然科学的河岸送秋波、唱情歌、献殷勤直至共温存?我想,准确可能是个关键词。文学的意思、意味和意境都不在乎准确,但在实际运作文字的过程中,往往词不达意以及似是而非的感觉,会越来越强烈地折磨一个作家;通过对科学的研习而提高文字的准确性,是一个负责任和有良心的作家的自觉担当,也是衡量才智高低的一个标尺。你看看,《思乡与蛋白酶》、《爱情与化学》、《艺术与催眠》、《攻击与人性》,这些题目下的文章,要是没有足够的专业知识储备,怎么写啊?我读得囫囵吞枣,但能感觉到,这些文章中,被他拿在手里随时“举证”的那些学识,是活的、生动的、有说服力的;是能极好地为文学所用的。有一篇很有意思,给我的印象特“感冒”:阿城说,人类的脑子是由三部分组合(叠加)而成的,一部分叫新哺乳类脑,一部分是古哺乳类脑,一部分是爬虫类脑。阿城用这种专业性很强的、独特的“脑科学”知识,来阐释种种的文化和生活现象,有理有趣。
比如,爬虫类脑发达的人生来不惧蛇虫蚂蟥。这让我读了“脑洞大开”。我想我的这部分脑子肯定是属于不发达的,爬虫类家伙,听一听都发瘆遑论看一看、摸一摸了。但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大概是它们的近亲;人常把胆大妄为的行为比作“光屁股玩蛇”,这家伙,是真敢光屁股玩蛇!那年夏天,我们到他家门前的池塘里“崴汪”,他从水边草丛里抓了条“小青”缠在腕子上,朝我们跟前游来,我们一帮精光的家伙吓得全都像泥点子一样“溅”上了岸,纷纷咒骂他是狗日的和逼养的;而他笑嘻嘻不生气,耍弄了一会才解开水蛇放生了它,还朝我们得意地吐舌头,扮蛇信子;从此以后,我对他产生了保持距离的景仰和敬畏。我有段时间晚上常做噩梦,重复的细节,就是我这同学身下拖着的小虫,被水里那条蜿蜒的青虫,一口咬下,然后我会疼醒。
阿城写到,古哺乳类脑与爬虫类脑都主管人的本能反应和生命的基本需求,比如食和色。爬虫类脑里置放的是性行为中枢,古哺乳类脑里置放的是情感中枢和快感中枢。这两部分大脑组合出来的人类,其很多行为与变温和恒温动物基本无异,所以人类身上的动物性能时常见到。从这个认知上看艺人淫乱、官人动粗、作协副主席强奸,就能理顺其中的乱麻了。但为什么不是所有艺人都乱、官人都粗、作协副主席都霸王硬上弓呢?因为还有一个新哺乳类脑位于人的前额叶区,这个区域主管压抑。阿城判断:压抑是文明的产物。读到这里,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冷汗。我想,要是没有教育以及衍生出来的自我教育,人类的这部分新哺乳类脑就会逐渐萎缩,而爬虫类和古哺乳类脑就会肆意生长和发达,人就会返祖。但即便是教育了几千年又怎样?定睛一看,很多人形皮囊包裹的,其实还不就是爬行类和古哺乳类的动物?阿城引用精神卫生专家的话说:“躺在精神科沙发上的,除了病人,还有一匹马,一条鳄鱼”,妙极!一想到这些“马”和“鳄鱼”就伪装潜伏在我们的生活里,冷汗还是止不住地浸出来。当然我们也有识别,我们习惯用披着羊皮的狼、衣冠禽兽、装逼犯等雅号为他们冠名。
一个作家要渊博,阿城文集像是一个善意的提醒。读阿城,觉得拳拳都打在棉包上,那边功力深厚,这边才疏学浅。阿城当然是不知道的,我自己知道。我读出了内心很多休眠的话,感觉就像早春醒来一样。我觉得作家诗人要是难以推陈出新的话,不妨到周边文化的邻家坐一坐,唠唠嗑,这比硬跟自己“坐家”较劲强。写作与学问犹如需求与供给,文学也存在“供给侧”革新的问题。
我想,一个作家对文学之外的“杂学”,可以采取九浅一深的态度。阿城显然是此中高手。
有本书叫《明朝出了个王阳明》,跟《明朝那些事》的口吻差不多,但不是当年明月所著,是一个叫李根的作家写的。这种普及型的历史书近些年很走俏市场,不知是何因。阅读,就跟少时听大鼓书差不多。我翻着翻着,突然想起来二十年前的一件事:县里有个朋友平时写点小说,日子过的紧巴;另一朋友在市里有信息通道,就联系了一条书商的路子给这朋友;抱了一堆畅销的历史和文学书籍来,说半个月你给我整出一本四十万字的清宫秘史,五万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这朋友几乎傻了,钱诱人而烫手;半个月哪能写出四十万字?能,剪刀加浆糊!好心好意的,干吧。于是我这朋友半个月没出门,辛苦操刀,终于“嫁接”成功,交了货也拿了钱。是不是太粗糙的原因我不知道,成书我没见过,我这朋友虽然拿了“辛苦费”但也没见过样书。还有细作一点的“生产”模式,时间从容,来得及扮上文学相,真的能为书商赚到银子,很是火了一阵子。我大概了解一些“历史题材”的长篇小说是怎么日弄出来的。我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嘲贬这一类作家,我只是想建议一下,这一类书籍最好不要冠以文学和长篇小说的名号。我看叫大鼓书脚本就不错。
《明朝出了个王阳明》这本书,总体上还能读。沿着明史的脉络走,加上一点文学想象,还算靠谱。但王阳明的学术思想被作者弄得很浅又很神秘,叫做浅入深出,半生不熟,支离破碎,糊里糊涂。“哪里何时出了个谁”是一种语言模式吗?前几年,文友许永宁出了一本书,叫做《明光出了个朱元璋》;再往前,有陕北民歌的一句歌词,主语叫做中国。我倒希望尽快读到《美国出了个特朗普》这类书。
王安忆。茹志鹃的女儿王安忆,是我看好的诺贝尔文学奖后备人选。从《小鲍庄》开始,我就觉得这个人不是靠她老娘名声吃饭的;她最初的写作,一起步便强烈地露出区别于她妈的那类作品的意思。其实那时我读她并不多,但到了《长恨歌》时,我就认定她的才华和承载才华的“文本”,已经超越了民国那几位才女,直接点说是超过了张爱玲。我对上海人的印象有点那个,主要还是自己的土气带来的自卑,但读王安忆,我甚至觉得,在她的文字面前,你有点土气倒显得真实——她太真实了,又十分细腻和善良,于是就在文字中同化着你的经验,并带动你的阅读,朝愉悦的方向划行;你能感觉到字里行间有微风拂面、波粼耀眼、水流在指缝间汨汨流淌的触觉。去年才读到她九十年代出版的《纪实与虚构》,我的老天,这个女人——不,我始终觉得用这个丫头来称呼王安忆最贴切,她的率性只能存在于毛绒绒的丫头身上,一旦成为女人,率性就可疑了,比如有些著名的口水诗人、吸睛艺人和粉墨学人——这个文学的丫头突发奇想,她寻根了,把上海市井和蒙古大漠叠加在一起,把历史画面与日常经验叠加在一起,把魔幻现实和虚拟象征叠加在一起,把宏大建构和琐碎细节叠加在一起,的确是非常地“纪实与虚构”。这种带有明显的“心灵史”和成长史味道的小说,写作难度很大,同样阅读难度也很大;但读起来很过瘾。当年读《百年孤独》时就有这种感觉;读《追忆似水年华》时也有,但绝望感更多。王安忆在挑战写作难度,这很可贵。王安忆后来的《匿名》我还没读到,据说“难度”也不小;今年王安忆新发表了一篇《红豆生南国》,说是写一个中年男人守护“美德”的故事,这很符合我当下的心境,改日造访;我相信这个有点执拗的女作家和她的作品,我保持期待。我觉得,只有坚定地活在自我世界的人,才有专注人性、直逼人心的勇气和能力。王安忆好像有教授的身份,我想她要是当主席可能就完了。有时能看到王安忆在电视上受访,每一次都笑痛了我的肚子:她因为语速快而时有口吃现象;一个漂亮又儒雅的女人,认认真真地结结巴巴,这很好笑,也很可爱。
王安忆跟阿城有点相似,曾是知青,下过乡插过队;王安忆插队的地方好像是江苏盱眙,挨着安徽嘉山,嘉山又挨着我住的这地儿,方圆不过百里。没人能够想到当年流落至皖东的上海知青中,竟然潜藏着好几位后来露出真相的作家诗人。谁有前后眼呢。拿王安忆与民国才女比照,道理不是很充分,只是“个案”,只是个人偏好,只是觉得“这一件”晚礼服的魅力超过了“那一件”旗袍。
我这两年渐渐地习惯喝一点威士忌或白兰地,广口杯里倒几分,小口抿,那焦糖色的液体果真是有异于无色的白酒。西人称它们为“生命之水”,我觉得戏谑大于郑重;我倒是觉得快活的时候来一点,会得到熨帖,不快活的时候来一点,也会得到慰藉。
曹文轩。曹文轩去年获了国际安徒生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大家未必知道他去年还获了一个“叶圣陶教师文学奖”。这个奖是专为全国的大中小学教师而设,曹文轩是北大教授,当然有资格。曹文轩的获奖作品依然是儿童文学,长篇小说《蜻蜓眼》。哎呀,去年六月读这篇小说的心情,至今还在,我该怎么说自己的感受呢?我很少读儿童文学;我一直有个错觉:儿童文学就是成人装嫩、拿腔拿调说的傻话。我错了,曹教授,你的《蜻蜓眼》纠正了我。
说的是一个法国女人从抗战到文革在中国家庭的生活;氤氲在这个女人和她的混血孙女之间的一脉温情。故事,你能从历史和时代的变迁里想的到,但细节是独一无二的;细节,因为生活和阅读经验的原因你不会觉得意外,但文字你是想不到有那么唯美的。唯美,是曹文轩的追求,这能从小说的整体气氛里看出来。令我非常讶异的是,在描述生活的困顿、劫难、悲情和残忍的时候,还能将情绪的波澜控制得那么舒缓平稳静谧、能将语言的光束调理得那么柔和松软温馨,这就很见作家的功力,更体现了一种不可多得的“幅员辽阔的胸怀”。曹教授说这个故事很早就存在心里了;没写,是因为自觉没到可以写的成熟度。这不是故弄玄虚;这部贴上儿童文学标签的作品,青少年读,有吸引力,成年人读,也极具魅力,文学人读,就几乎人人叫绝;这就显示了作品的成熟度。在多次阅读中,我想作家经过长久的沉淀,大概还是想从叙述上、从语言上完全摒弃时尚,就用平实的文字把故事呈现出来,把阅读拉回到到纸上,拼的是平实之中的深厚,是一招之中蕴含的无数绝招。我觉得,这篇作品表明,作家已然通过无华、平静的叙述方式和叙述节奏,达到了一种心平气和的境界。
我说到唯美。小说所追求的唯美不是用规范的语法、典雅的词汇、复杂的技巧、精选的形象来构建的,而是用最接近儿童心理的语言,也就是最生活化和最符合人物的日常的语言、直接的和白描的语言,来叙述和描绘。这是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的事情。文学作品虽然是文化的组成部分,但要让你知道它是文学作品,还需要脱去文化的味道而回归烟火,因为文学终究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要文,然后要化。经典的例子太多了,正反都有。我觉得小说、散文以及诗歌,都存在一个说人话、给人看的问题。
读《蜻蜓眼》,我会随着故事的推进而不知不觉地进入到叙述者的角度;换言之,会渐渐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蓝屋”上空的俯瞰者、在“蓝屋”进出的隐身者、在人物心里的藏匿者,会在画面的内外自由切换。我就像奥莎尼和阿梅(艾娜)之间的一缕微风,奶奶与孙女之间的情愫和秘密,我在阅读中都能感觉到;我被这个来自马赛的法国女人身上的善良一再打动,我也被那个天生混血的上海小姑娘身上的纯美一再感染。我读着读着就若有所悟:原来人世间有好多好多细微的东西,稍作放大、稍作关注、稍作思量,就会发现那实在是太美了;我读着读着就潸然泪下:原来我们对变迁、苦难、厄运以及罪恶,也可以以柔克刚的,以软化硬的,以幻替真的;我读着读着就陷入沉默:文学,它的可能性实在是巨大的。
这些年,文学带给我很多柔软而美好的东西,但掩卷深思,才发现内心里也板结了很多硬块。
《蜻蜓眼》是儿童文学;儿童文学的关键词不是儿童,而是文学。这话算不算废话?
好玩的事情是,王安忆和曹文轩的小说都写到了上海,但你可以看到,两个作家笔下的上海味道,有同有不同。这篇《蜻蜓眼》要是和《长恨歌》站在一起,还很配;但要与《纪实与虚构》摆放在一起,就是完全不搭界了。 无妨,我看好。
这篇小说让我淌了好多次泪,也就着泪,抿了好些口酒。威士忌或白兰地让我回到了现实。从玻璃后面往外看,看路上的行人和车辆,看别人家的院落和植物,看朗朗乾坤下的光亮部分和阴影部分,会有跟阅读差不多的体验,都像是在打量生活。关键是,一边抿着酒,一边看着想着,这就显得打量和被打量的都十分真实,又十分超然。真实而超然地以局外人的身份,体验一个又一个的“局内”的故事和情感,这种享受是高级的。喝一点吧,在阅读中产生的悲情以及各种情绪,都需要慰藉。
我家三楼有一间玻璃房,冬天的中午,可以沐浴阳光。读了些文字,喝了点美酒,不妨到躺椅上四腿拉差地向着天空敞开襟怀。极高的地方有鸟掠过,眯眼瞧瞧,也可以将它视作是在光线的海水里畅游。
那么,我就算是沉落在阳光之海的底部了。世界显得无比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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