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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记一辈子的第一堂课

(2023-01-28 21:22:32)
标签:

读书

我的老师

过去的故事

教育

分类: 过去的故事

大学本科四年,听过不少老师授课,最让我难忘的是四十多年前上《金属热处理》的第一堂课……

82年暑期后进入大三,《金属热处理》开课了,这堂课在系教学楼西侧二层楼梯口处的201室进行。那是一个能容纳一百二、三十号人的半阶梯教室——后面的木质阶梯上约有4排桌椅,前面的桌椅则都固定在光滑的水泥地面上——面向讲台左侧是一排双层木窗。北方冬天有暖气,最受罪的是夏季。那时教室还没空调也没电风扇,全靠开启的窗户来调节空气流以达到稍稍降温的目的。尽管如此,每到炎夏夕照,这里就像烤箱似的。

那天,上课铃还没响,穿着灰色短衫的老师就已悄然进了教室并站到了讲台。铃响,他仰着头面带微笑看着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还沉浸在度假欢乐之中的学生们,阶梯上最后两排的那些人尤其闹哄——淘气、爱找乐、干私活的一些活跃分子总喜欢那个不太被老师关注、显得有些幽暗地方——铃声余音消失殆尽,后面似乎还有几处在蠕动。

按常理,一般的老师肯定会扯着嗓子叫“同学们!静一静!开始上课了!”等等,可让人费解的是,这位老师不喊叫,一副微笑的姿态眺望着后排那些个蠕动的小波。他的微笑藏着一种不易觉察的威严,就像猎手一样,静静地等待着降伏猎物的时机。相持约有两三分钟,后排终于安静了下来,刚才还在躁动的那些人这时仿佛都带着共同的一个“这老师怎么还不开课说话呢?”的问号好奇地看着讲台那边穿着灰色短衫的中等个头、不说话仅带着微笑看着他们的老师。现在想起当年那个“以静制动”场面,确实有点震惊,莫非他学了孙子兵法?我搜网查到《孙子兵法·军争篇》,里面还真有这么一段:

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

他的“以静待哗”尽管无声,却透出一种王者之威,友善的微笑让看到他的人感到一种压力。仅仅这一招,同学们几乎都被他镇住了。

这位老师叫龚方岳,约五十多岁,温蔼清癯,带点稍弯的鼻梁充满着睿智,前额右上头发带点卷显得静雅且又风度翩翩。他的声带极好,圆润的音质透着一种斯文。

待到整个教室都静下来,他既没有抱怨适才的骚动也不介绍要开的这门课是什么课、有何意义等等,而是建设性的说要先让我们看个实验。不先讲课而是看实验对我们来说很新鲜,一百多个脑袋都仰了起来,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投向了讲台。

他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套戴上,像变戏法的魔术师那样开始介绍起他的道具与实验来:

道具:两根粗细长短的铁丝(粗约1.5毫米,10多厘米长吧)和一个打火机。

实验:用手捏住铁丝的中点不断来回折弯,看看需要多少个来回才可以把铁丝折断。

不断弯折铁丝达到一定次数后肯定会折断,这点常识我是很清楚的。但今日老师能给我们带来点什么特别的东西呢?大家都拭目以待。

老师先做第一根铁丝的折断实验。

只见他两手的拇指与食指紧紧地掐住铁丝中点的两侧,然后开始来回地弯折起来,折一个来回他嘴里念出一个数。当念到“15”下时,铁丝断成了两节。

“同学们!“魔术师高举着双手,两手各拿着断成半截的铁丝,说,“这根铁丝,我用了15下便将它折断了。”他边说边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15”并用一个大圆圈住了这个数字,仿佛害怕它跑丢了似的,“记住了……是‘15’下!”。

同学们都知道他实验有趣的部分应该在后面,故而都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第二次实验开始了。他拿起了另一根铁丝开始做折断实验,步骤与上一次一样。当折弯次数数到“12”时,他停了下来,将快要折断的铁丝举过头顶问大家:

“同学们,根据上次实验结果,我们再来3下左右,这根铁丝是不是就要被折断?!”

这是显而易见的,大家点头默认,然而眼睛却都死死地盯着他那只捏着铁丝的手,好像生怕铁丝被他掉包似的。

他不说话了,抬手从讲台上拿起打火机,抬起手臂向前展示,好让观众看清他手里的是什么——那是一只白铁壳老式烧汽油的打火机,拇指转动带刻纹的打火轮,轮子摩擦顶在下方的火石便能打出火花,火花落在油芯上,引燃油芯燃烧——只听到“咔嚓”一声,打火机头露出一截微微向上窜动的火苗。他慢慢移动火苗到另一手捏着还有“3”下便可折断的铁丝下方,让火苗在铁丝中部来回运动烧烤那个折弯中点,一边烧一边转动着铁丝以保持铁丝均匀受热。不一会儿,他关闭了火头,举着那段铁丝告诉大家:

“同学们,看好了!俺们再来3下,看看铁丝会怎样!”话毕,他两手又开始动了起来,不过动作放缓,报数的声音似乎隐约带着十万分的小心:“1……2……3……!”没断。

“这是怎么回事?”

“是真没断吗?”后排有些同学站起来问。魔术师见有的同学怀疑,便高举着那根未断的铁丝走下讲台,向同学们近身展示。近前的同学都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核实结果:确实没断!

等他回到讲台时,我突然发现他那带卷的一缕头发掉落了下来挂在了他的前额,看上去显得愈加的酷帅。处在高潮之中的老师好像顾不过来那一缕挂落在额头的卷发,他扬起眉梢向大家提示:“好的!同学们,我们再来几下看看!”

4……!”没断。

5……6……!!”连着两下,依然没断!

下面开始变得有些骚动起来。确切地说,那是一种涌动!似如潮水般的涌动!不少同学发出“啧啧”、“哇哇”的惊叫声。

老师停了下来,炯炯有神的目光在微笑的衬托下扫向那一张张合不拢的嘴巴和一双双带着惊讶疑惑的眼睛,问了一声大家要不要继续?得到一致回复后,他的手臂又开始舞动了起来。这时刻,老师的数数已不单单是清唱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随着他舞动的手臂动作跟着呼应数起数来——犹如庞大的“和声”,组成了宏大的气场!

7……!”,“8……!”,“9……!”没断!!

天哪,为什么会这样?这一下,整个教室几乎沸腾了起来,后排的一些同学都拍起桌子来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期望能从对方的眼里找出那份无比惊异带来的愉悦。好一阵热闹后,最后所有的惊异的目光又都投向了讲台,静了下来。

3下就要断的铁丝,用火这么一烧,又接着折了9下,居然还没断!这是什么魔法?为什么?为什么?!

能触动灵魂的东西,真能让死寂的湖面瞬间变成汹涌的大海!老师的最后这一通神操作着实把大家的情绪给调动了起来。呵呵,这正是魔术师——龚老师想要得到的!

时隔四十年了,现在已记不住最后那根铁丝的命运。也许又连着掰了几下,铁丝才断;或许老师没有接着再掰下去,没那个必要了,因为结论已经非常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我记得结束实验的最后一个片段:老师依旧带着微笑慢慢脱掉手套,右手抚起额前那一屡夹带着几根银丝的头发向后拢去,智慧的前额显得愈加的光亮。这时站在我们面前的已不仅仅是魔术师,他已然成为我们心中一位处事不惊、运筹于帷幄的大师了。

待到那股涌动平静下来,他收住笑容,平静地拿起一本16开教材书,将印有《金属热处理》的封面对着大家:

“同学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为什么用火烧那么一下,铁丝居然能抵抗住至少多于9次的弯折而不断?!”他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最后的那“不断“两字发音发得很重。

“答案就在这本书里!”他两眼发亮望着大家,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金……属……热……处……理!”

下面一阵细细簌簌翻动书本的声音,大家纷纷低头关注起自己手中的新书来。稍稍停歇了一会儿,龚老师这才向我们宣布:正式授课开始!

“大师呀!大师!”坐在我旁边一位来自太重工学院进修老师喃喃自语,满脸的五体投地。

回过头来翻开书本的那一刻,我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身边的男同学用手背揩掉脸上额头渗出的汗珠,女同学显得文明得多,纤细的小手捏着各色手绢不停地在美丽漂亮的脸颊上舞动。刺激与兴奋中蒸发出来的人气加入到空气中明显提高了室内的温度,奇怪的是,大家全然没注意到教室里的闷热。虽说快到秋分了,在这间屋子上课本应该感觉酷热难熬的。

《金属热处理》的第一堂课的序幕就这样拉开了。此后,只要是龚老师的课,很少有人缺席或迟到,都知道这是“大师”授课时刻,一场分享智慧的大餐,千载难逢。

 

之后的学习,我才知道了那实验的两个秘密:

其一:弯折造成晶格错位,从而引发局部应力集中,应力集中乃导致折断的直接原因。

其二:火烧相当于退火处理,可使错位晶格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缓解或消除了局部应力集中,因而延长了铁丝被折断的次数。

 

一晃四十年,每每谈起母校,我就会想起天大那一个个特色各异的大师级老师。除了龚老师,还有当时已过古稀之年的老派材力老师苏翼林教授,我们当时的《材料力学》,他是主编。他板书清晰规整,讲课规矩方圆一丝不苟;还有教我们《刀具》的刀具材料教授傅佑同,他是我遇见的唯一一个允许多元答案的老师,任何问题,只要你解释得通,就能给你5分。

人的成长,如果能遇到几位这样的老师,认真钻研和学习,你的未来前景必定会打下厚重的底色。

 一堂课能让学生记一辈子,这样的老师不多,龚方岳老师算得上一个。

 能记一辈子的第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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