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前的唱诗班_琚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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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前的唱诗班

(2011-07-26 19: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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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

有个“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的外国人，因着主席那篇纪念文章，全中国都知道他叫白求恩。其实还有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外国传教士，比白同志早了四十余年来到中国。他的中国名字，叫郭秀峰。听名字就知道所处地方的风光——山峰秀丽，郁郁葱葱。

知道他是因为一个叫小水井村的苗族合唱团。因为他的缘故，基督教成了那个全国最大的苗寨村子中百分之九十民众的信仰。于是有了教堂，有了苗文的圣经，有了现在这个全世界都知名的苗族合唱团。

小水井村里有口井，外部四面环山，形状更像一口井。然而这个像井同时又有井的全国最大的苗族村落，现在却严重地用水困难。那口借以命名的井，在早几年已经彻底干枯。四面的山则变成了一个挨一个个简陋或有一定规模的石料加工厂，异常繁忙着。满目疮痍的青山群落显得那么的无助，立在那不管是默默流泪抑或是小声抽泣，都被轰隆的挖掘声掩盖的一干二净。再远处的山，在被挖空了的那面，大抵是为应付高空检查而涂着怪异的绿色，显得那么的荒诞。满载着各种规格石材的车子在新修好的山路上行驶的特别从容。如果说短暂几年的经济增长便能够弥补未来几千甚至上亿年的才能修复的环境破坏的恶果，那么，的确用不着感觉太多的痛心与不值得。

还好，小水井村离得开发较远，相对应的，也就相较贫穷。村中小路上的内容很丰富，飞舞着的苍蝇密度很高，空气中飘散着各种动物粪便的干燥气味。村里的墙壁看来被粉饰过不久，填满民族团结的幸福图样，在衣着与面容都灰蒙蒙的人群衬托下，显得异常雪白，与周遭画面那么的格格不入。唱诗班中有个刚刚二十岁的女孩，面容姣好，皮肤白皙。近看时，还是能看到眼角那和年龄不相符的皱纹。

基督说，每个人都极其宝贵，耶稣还说，要彼此相爱。我不是基督徒，却一直认同那两句话。唱诗班简单的调与词中间表达着上述那万通的教义。悠扬的声音，在简陋的教堂上方汇聚成河然后发散最后飘远，内心也随之变得安静。于是墙面上那由红色即时贴贴就的十字架以及上面的“以马内利”字样也变得神圣了起来。

唱歌时套上苗族服饰，脱掉后直接下地干活。迅速的角色转变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丝毫的不适感。常年缺水而干枯的手和强烈紫外线伤害后的面容，在歌唱时显得安详平和，显得很是美丽。

“彩云之南”的“天籁之音”——这是他们的美誉。庄子的天籁，是自然而然，无人为无刻意，无阶级无立场，以天为照，以怀为藏，一切因其天然，唯用是适，则无言可，亦无言不可，无我，亦无标准。这貌似很高的要求，那么巧合而不易复制地，被小水井村唱诗班完全地符合了。

唱诗班还没改名叫苗族农民合唱团的时候，他们不用列队欢迎，不用唱“尊敬的领导欢迎你们来指导”,不用被长焦或广角的镜头对准……当然，也没有走出富民县、走进“同一首歌”、走出国门，若不因为经费限制，甚至已走进了维也纳金色大厅。

唱诗班已经成为农民合唱团的时候，他们改了词，添了伴奏乐器，配了每首歌之前解说的领导，穿了高跟鞋，注重了唱腔，更加细分了声部……

太多慕名而去的人，日子久了，将本是节日或礼拜而唱的歌，慢慢变得不那么“圣”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唱诗班还能存在多少年，不知道整个村子能够维持原貌多少年，同样不知道日后被开发后刻意的“保存”，能保存下多少原汁原味的东西。至少参考以往，很多东西会被时光抹平，会被社会同化，特色会附和市场，面孔会模糊，风格会淡化。

不管怎么说，能够在唱诗班消失前，听到那依旧还能称之为“天籁”的人籁，依然是我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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