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糗了。捧着本《城记》去小学校接弟弟，一边等着一边看，结果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之间泪流满面，在家长和小孩子怪异的目光中间不停的擦眼泪。

我这个人怎么的也该归在心冷的一类人当中，看小言，不管多悲的都不会掉眼泪，可一看到这个以旁观者的眼光，有点枯燥的记述一个城市变迁的文字的时候居然心理防线完全崩溃，在我还没来的及意识到要把眼泪憋进去的时候，它就掉下来了。

一直以来都想去北京，想亲身走过每一段城墙，敲开那些藏着故事的斑驳的大门，找寻我记忆里曾经存在的身影。我想的，只是坐在保和殿后面的木头椅子上看太阳的光辉一点点浸透乾清宫，只是在昏暗的街灯下隔着带着烟火温度的空气看一看贤良祠后面的那棵古树，只是一遍遍逡巡在东郊民巷中，告诉自己，他也是这么走过的。

相当矫情的想法。

可是，我只是个平常人，要我去接近历史，我必须得有这些介质。一个人的生命，不管如何的风光显赫，最后还是得这些留在风中的石头来作为注解，印证他曾经的存在。

遗憾的是，在这个混乱的膨胀着的城市中，能够留给我的石头越来越少，曾经有出租车司机说，北京再这么一圈一圈环下去，环到十五环的时候就够环到纽约了。没有整体规划的城市在人口和经济的重压下朝着无序的扩张和不顾后果的侵占绿地和文物的方向扩张。像张开血盆大口工业怪兽，吞噬这个东方最美的城市，把它变成一个拙劣的香港，一个盗版的纽约。

五十年前梁思成陈占祥尽了全力，然而却没有在一片热情的喧闹和畸形的疯狂中保住这个完整的回忆。这个城市的灵魂和形体在铁锤和炸药之间一点点消失，随之而来的，是生活环境严重的恶化，是市民精神的高度紧张，在这个人人都抓紧每一个机会掠夺生存机会的城市里，再也不会有四合院紫藤架下的凉茶，再也不会有夏夜繁星闪烁中的故事会，曾经最合理，最使人向往的地方成了沙尘和可怜的生活条件的代名词。

今天，本来不想说这个，因为今天是十三的祭日，本来想抒情一把，矫情一下，可是突然发现，我能够矫情的，只有校慰胡同的那个纸盒厂里那棵岌岌可危的老树而已，本该保存的贤良祠，本该保存的故居，本该保存的千万个遗存都化在了令人心神荡漾的经济建设的高歌猛进中。于是，我只能上网去给他祭一杯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沧海桑田，只有海水变成桑田才让人有心情感叹时间的神奇，当海水变成沙漠，变成高楼大厦玻璃幕墙的沙漠的时候，除了炙人的阳光，我什么也看不见。

北京城里那么多值得纪念的故事，随着一个一个胡同，四合院，故居的消失，故事成了传说，传说成了流言，流言成了垃圾桶里的只字片语，这还会是我心心念念想去的北京么？

今天祭奠十三，我可以倒一杯酒。明天，祭奠这个城市，我用什么呢？